元溯的神域里,警鈴聲余音未消,又一次急促地響起。
此刻,蓄力向上躍起的勢頭已是強弩之末,即將向下墜落,他懸在空中,無處借力,迎著猶如實質的拳頭,暴喝一聲,條件反射般地轟出一拳,可他的心里,卻一片冰涼。
宮無念發出一聲決絕的,垂死的哀鳴。
元溯的神域里,似乎有一股極其恐怖的力量在蘇醒,又瞬間沉寂。
電光石火間,巡村麥行道身形如電如霧,攔在南霽云攻擊路線的虛空,他的兩只手掌白光環繞,左掌掌心向上,逆時針磨動,右掌掌心朝下,順時針碾磨。
南霽云那一只勢若奔雷的拳頭,在麥行道上下間隔兩尺的手掌中,有如被龍卷風吸入的石子,打著圓圈轉動。
轉到疾處,麥行道大喝一聲,將稍顯模糊的拳頭甩向西沉的斜陽,虛空陡然一震,悶雷聲隆隆滾動著,漸漸遠去。
元溯落在高臺上,額角處,冷汗像一條水線,無聲地流淌。
他咬著牙,看了一眼寧卉如,又掃過仍然維持著出拳姿勢的南霽云,深邃的眸子里,有火焰在灼灼地燃燒,生平第一次,他的心底里,涌起了強烈的殺意!
元氏族長雙眸盡赤,不顧一切地喝罵:“寧卉如!南霽云!你們這對狗男女,想殺人滅口嗎?”
麥行道朗聲道:“南村長,你今日所作所為,我作為巡村,必然如實稟告楊鎮長!”
南霽云冷冷地“哼”了一聲,眼神中有厲芒閃動,寧卉如癲狂般地尖聲道:“怎么,你們還想包庇這個賤女人不成?”
畢勝和水湘云對視了一眼,悄悄地退后了幾步。
“寧卉如,你口口聲聲污人清白,可有實證?”
一個清脆悅耳的聲音,分明在極遠處響起,卻傳遍了全場,流光一閃,高臺上的西南角,已經多了一位衣袂飄飄的白裙女子。
神域里,響起了宮無念的驚呼:“咦?林引的記憶里,可沒有這位女修呀!”
旋即又感嘆:“真他娘的正點……”
驚魂稍定的元溯一邊臉皮抽搐,一邊在心里驚為天人:“膚白貌美大長腿,胸大屁股翹,連鼻子都那么地完美……”
元溯一直認為,五官之中,最難得的,是有一只耐看的鼻子,可鼻子長得精巧的女子寥寥,那些活躍在熒幕上的女藝人,絕大多數,也被長殘的鼻子拉低了顏值。
可眼前的女子,不止是身材無可挑剔,肌膚潤澤如羊脂白玉,如云似瀑的秀發,也一直垂到了纖細的腰際,被一條杏黃絲帶隨意地綰著。
她那張清麗的俏臉上,就有一只完美的鼻子,鼻梁挺直,鼻翼小而精巧,鼻頭圓潤……總之,一切都恰到好處,讓人見而忘俗。
南霽云、麥行道、元氏族長、畢勝、水湘云、紛紛以右掌貼在胸前,微微躬身,行了個道禮:“云道友!”
寧氏族長雙手抱拳,慌慌張張地躬身施禮:“云老師,您……回來了?”
寧卉如咬了咬唇,怒火讓她失去了理智,道:“云淺,你既非寧氏,也非元氏,更不是村辦……”
“啪!”一只纖纖手掌猶如閃電,毫無征兆地甩在寧卉如的臉上,抽得她橫跌了出去,倉惶起身時,一只淺紅色的掌印,清晰無比地刻在她蒼白的臉上。
寧卉如身形搖搖晃晃,一縷鮮血順著嘴角溢流,她一點一點地抹去,眼神里,滿是怨毒之色。
宮無念的聲音和元溯的心聲驚人地一致:“打得好!干得漂亮!”
元溯覺得,自己似乎被小屁孩帶壞了。
自從離開了秘境,宮無念再也不能隨意地窺視別人的想法了,可憑借元溯的神域里,那一絲隱晦的情緒波動曲線,仍然可以模糊地判斷,這位新主人,和自己頗有同道中人的默契。
云淺秀眉一揚,道:“寧卉如,再不識相的話,我不介意摳掉你那對惹人厭的眼珠子。”
寧卉如身體一滯,寧肯低著頭看鞋,也不敢去盯云淺了。
另一邊的寧氏族長,更是瑟瑟發抖,他偷偷地向南霽云靠近了幾步,也讓自己離云淺稍遠一些。
南霽云臉皮抖動,卻強忍著,一句話也不說。
元氏族長笑容滿面,欲言又止道:“云老師啊……回來了就好,回來了就好!”
云淺聲音冷脆,有如山泉鳴澗:“我從游龍縣返村,竟然發覺此處靈力縱橫,誰能告訴我,這是為何?”
她的目光掃向元溯和元千尋,蹙眉道:“你摟著她的腰作甚?”
元溯一邊松手,一邊解釋:“她是我娘。”
元千尋泣聲道:“他……是我的小寶。”
云淺愕然道:“小寶?”
元溯撓了撓頭,只好道:“我就是小寶。”
云淺的眸子一亮,轉而對元氏族長道:“元老師,你來說吧。”
宮無念:“主人啊!我覺得,這位大胸美女可能認得你,呵呵,這一回,你的小命總算是保住了,剛才,差點嚇死我了。呃!她莫不是看上你了?對了,主人,你剛才是想睡她了嗎……”
元溯一邊仔細地聆聽元氏族長述說原委,一邊眼角抖動,心里涌起了掐死惡奴的沖動,下一刻,他捏緊了拳頭,心里的怒火像野火般燃燒。
云淺的神色愈來愈冷,向南霽云道:“南道友,你們如此對待一個弱女子,可有確鑿的證據?”
南霽云向寧氏族長使了個眼色。
寧氏族長摳摳搜搜地從褲袋中取出幾張皺巴巴的紙,顫聲道:“有寧博的遺書為證!”
云淺略一凝視,便已了然于胸,柔聲道:“千尋,清者自清,你可有話要說?”
元千尋的胸口劇烈起伏,泣聲道:“云老師,我沒有,我真的沒有!”
元溯輕輕地拍了拍元千尋的后背,開口道:“云老師,我娘驚嚇過度,不如讓我替她自證清白吧。”
此言一出,云淺、元氏族長、麥行道、畢勝和水湘云均不由眉頭一皺。
南霽云濃眉一挑,寧卉如冷笑不止,元千尋急道:“小寶,你……”
寧氏族長喝道:“笑話!你對此事一無所知,如何證明?”
元溯面不改色,伸指點了點自己的腦殼,對寧氏族長道:“老人家,有些事,并不是非得親身經歷,明辨是非,還得靠這個。”
寧氏族長冷笑道:“乳臭未干的小兒……”
元溯毫不留情地打斷:“有些人活了一大把年紀,滿頭白發蒼蒼,只可惜,腦殼里還是塞滿了草屑,這一輩子,都是一個草包。”
神域里,宮無念脆聲鼓噪:“罵得好!”
臺上的眾人,神情有些古怪,想笑又覺得場合不對,只好苦苦地憋著。
元千尋只覺得心里一暖,她出神地看著元溯,心道:“這就是我的小寶嗎?”
寧氏族長氣得渾身發抖,干癟的嘴皮扯個不停,卻偏偏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元溯朗聲道:“老人家,如果,我是說如果,這個寧博在遺書里,說你有戀童癖,在他五歲時,就玷污了他的清白,你又該如何自證?”
寧氏族長一個踉蹌,險些跌倒,噴薄著口水大罵:“一派胡言!簡直是胡說八道,老夫行得正,站得直,豈容你污言穢語……‘”
元溯的聲音驟然拔高,掩去了老人的咆哮,遠遠地傳了出去:“我娘也曾說過,她清清白白做人,可是,你們肯信嗎?”
廣場上一陣騷動,只有宮無念在神域里高聲鼓噪:“主人!好樣的!”
元溯心中怒氣勃發,繼續向寧氏族長集火:“十七年前,我父親帶著我進山狩獵,一去不回,那時候,我娘也才二十二歲,又獨自一人,她若是愿意,還怕嫁不出去嗎?”
“說我娘勾引一個十四歲的未成年人,這種混賬話你們也敢信?那個寧博,小小年紀,就有那么顛倒眾生了嗎?”
“退一萬步說,即便真有那種事,寧博已經成年,他是狩獵隊成員,至少也是武道化境巔峰,我娘不過是一個弱女子,又怎能強逼于他?還糾纏十年之久,這種鬼話,你們還敢相信?”
“寧博此人,就是一個喪心病狂的瘋子,只因求之不得,繼而心生怨恨,留下一份破綻百出的遺書,無非是想置我娘于死地!如此歹毒的用心,這般簡單的道理,你們都沒有腦子嗎?”
臺上臺下,全場寂然無聲。
寧氏老族長枯槁的身子一挺,這一回,終于仰天栽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