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出一點輕微的悶響。然后，我扶著冰冷的灶臺，一點點站了起來。兩條腿沉得像灌滿了鉛，

又像踩在棉花上。我一步一步，朝著堂屋那張光亮刺眼的八仙桌走過去。腳步很沉，很慢，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自己過去九年那些忍氣吞聲、像牲口一樣的日子上。

桌上那大海碗面條還在冒著熱氣，湯面上浮著油花和蔥花，散發著勾魂奪魄的香味。

李寶柱碗里那半個沒吃完的荷包蛋，黃澄澄的蛋黃露在外面，像一個無聲的嘲笑。我的目光，

越過那碗面，越過小舅子那張錯愕又帶著點兇相的臉，死死地釘在了岳父李老栓的臉上。

他那張刻滿了褶子的老臉，此刻也繃緊了，渾濁的老眼里帶著點驚疑不定，

大概是從沒見過我這個“老黃牛”有過這樣的眼神。堂屋里死一樣的安靜。

岳母王金花手里抓著抹布，僵在原地。李寶柱嘴里塞滿了面條，也忘了嚼，鼓著腮幫子，

瞪著我。“爸，”我的聲音響了起來，連我自己都嚇了一跳。那聲音又干又啞，

像砂紙在磨生銹的鐵器，可里面透著一股子冰碴子似的冷，還有一股子豁出去了的狠勁兒，

每一個字都像石頭砸在地上，“這贅婿，我不當了。”話音剛落，

我甚至沒給他們一絲一毫反應的時間。身體里那股憋炸了的力量猛地爆發出來！我猛地彎腰，

雙手抓住那個滾燙的海碗邊緣！粗瓷碗燙得我手心火辣辣地疼，可我根本感覺不到！

“嘩啦——！！！”我用盡全身的力氣，把那一大海碗滾燙的面條，連湯帶水，

朝著正對面、還鼓著腮幫子的小舅子李寶柱，劈頭蓋臉地潑了過去！滾燙的面湯，

冒著白汽的面條，瞬間澆了他滿頭滿臉！“嗷——！！！

”一聲殺豬般的、凄厲到變調的慘叫猛地撕裂了堂屋的寂靜！李寶柱像被開水燙了的活豬，

猛地從椅子上彈跳起來！他雙手瘋狂地在臉上、頭上亂抓亂抹，

想把那些滾燙粘稠的東西弄掉。滾燙的湯水燙得他皮肉劇痛，面條糊住了他的眼睛鼻孔，

他完全看不見了，只是像個沒頭蒼蠅一樣在原地蹦跳、嘶嚎，臉上頭上掛滿了面條和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