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之川干完他那片的活兒。
六點半就過來蹲人,已經完美與夜色融合一體,現在就是來個人,也會覺得這邊只有草叢。
靠!就是蚊子有些多!
不到一小時,他腳周邊死了一圈蚊子,真是把他當無限血包,逮著就是這頓吃飽沒下頓的薅。
卓之川拍死第二十只蚊子后,等的人才姍姍來遲。
呵,還挺悠閑啊。
方鴻志剛從牌場上下來,心情舒暢,喝了點小酒,歪歪扭扭走回家,嘴上還哼著小曲兒。
卓之川拳頭捏得邦邦硬,迅速掏出麻袋,從頭到腳將人套個結實。
“誰!誰!放開我!”
“艸,我艸你媽!放開我!”
卓之川早就考慮到方鴻志這個窩囊廢會大喊大叫,專門找了個沒人的巷口蹲著。
保管喊破喉嚨都沒用。
卓之川眼神冰冷,腳下毫不留情,接連幾腳狠狠踹在方鴻志身上。
方鴻志起初還咬牙硬撐,可不過片刻,便再也扛不住,痛得滿地打滾,哀嚎連連,連聲求饒。
“外面的大哥,你說我哪里惹到你了,我改行不行,啊啊嘔,我艸,臭死了嘔,嘔,嘔……”
卓之川沒有理會,只是沉默數著下腳的次數。
管不好媳婦,給一腳;
欺負外婆,給一腳;
欺負苔苔,給一腳;
欺軟怕硬,給一腳;
還有他被蚊子咬的,給一腳;
還是不解氣,再來一腳;
“嘔——啊——嘔——啊——”
……
直到麻袋里的人蜷成一團。
卓之川喘了口氣,神清氣爽!
一腳連人帶麻袋踢到草叢,便宜那小子一個好垃圾袋,去喂蚊子去吧!
卓之川走遠了些,拍掉身上的灰塵和碎草葉,剛踏進院門見著苔苔和外婆等他吃晚飯,卓之川竟有些近鄉情怯,闊別許久,又有一盞燈只為他留著。
可看到院中的季柃苔,雙腳便不自覺朝他跑過去,向季柃苔奔去,早已成為卓之川的本能反應。
“苔苔。”
“哥哥!你總算回來了,等得花兒都謝了。”季柃苔看著走近的人,嘆了口氣,獻寶似舉起手中的花,“你看,光禿禿的。”
“你又在禍害花,外婆種的花都給你拔干凈了。”
“才不是我拔的,它是想你想得謝了!是你回來太晚了嘛。”
卓之川一把轉過季柃苔的輪椅,使勁力氣把小孩兒往院中空曠地方推,他爭不過小孩兒,那就不爭了。
晚風愜意,迎面拂過,夾雜著兩人的歡笑聲,飄蕩在小院上空。
“哈哈哈,哥哥,像是坐汽車耶,好快呀,沖呀,苔苔牌汽車沖!嘀嘟嘀嘟!”
卓之川嘴角挑起笑意,又漸漸漾開,像是石子砸向平靜的湖面,輕輕一點,便泛起陣陣漣漪。
卓之川也不知道怎么,突然就變得很幼稚,比前世還幼稚。
可能回到十四歲,心性隨著身體都小了兩輪,也有可能是找到了季柃苔,現在的日子一切剛剛好。
門口的外婆看著兩人溜了好幾圈,一雙眼睛藏在眼角笑起的皺紋里,目光隨著身影悠悠打轉。
“小卓,苔苔,待會兒再玩,快來吃飯,弄的面都要坨了。”
卓之川這才停住輪椅,一把抱起小孩兒進屋,幫著外婆盛面。
“苔苔,你吃多少啊?”
“一大碗!我要比哥哥長得高。”
季柃苔雙手扒在桌子上,眼巴巴望著廚房方向,像只等待投喂的幼貓,連發梢都透著乖巧。
“額,想比我高……多吃些。”
當然,那是不可能的。
“哥哥,你多高啊?”
卓之川被問住了,他多高?重生后又沒量過,他哪知道多高,但肯定不會低于一米七五。
“一米八。”卓之川往高點了報。
側旁的人聽完,眼睛中滿是羨慕,哥哥比他爸爸還高,怪不得被抱起來空氣都是新鮮的。
原來這就是高個子的美事兒!
季柃苔吃東西的速度越來越快,埋頭吸取飯菜中的能量,“那我要長到一米八一,我還小能長的。”
卓之川笑了笑,怕打擊到季柃苔,違心地沒揭穿事實,只是一味的點頭。
轉眼又想起來小孩子正是長身體的時候,那訂牛奶也得提上日程,不好好補鈣容易骨頭疼。
今晚吃的是番茄雞蛋面,季柃苔的最愛,前世每次做這個,季柃苔就會多吃上半碗。
每次看著他滿足的模樣,卓之川也漸漸喜歡這個味道,當時還專門練了一手。
“哥哥,外婆煮的面是不是很好吃?”季柃苔問道。
“好吃。”卓之川吃了一口,忽然意識到,前世季柃苔在騙他,明明吃過這么好吃的面,還說他做的好吃。
他自己手藝自己不知道?
卓之川:“……”
所以他被一個小騙子,騙身騙心?還是自己送上門被騙的!
卓之川氣得有些牙癢癢,抬頭一看當事人,正樂呵呵吃著面條,他真氣笑了。
一無所知的人嘴里打不了轉,腮幫子鼓著像偷吃的小松鼠,還要支支吾吾的開口。
“那當然,我媽媽說我小時候斷奶后,就是喝外婆煮的面湯,不喝就嗷嗷大哭。”
外婆被季柃苔的模樣哭笑不得,將碗里的雞蛋挑給他,“話癆,吃飯還堵不住你的嘴。”
季柃苔急急伸出手護住碗沿,腦袋搖成撥浪鼓,“外婆吃,我有很多的。”
結果被卓之川一巴掌穩住,“季柃苔,吃飯,湯都搖我臉上了。”
“啊哦,吃飯吃飯。”
季柃苔骨碌個眼睛東瞧瞧西望望,咦,哥哥手上都是蚊子包誒。
哥哥是鉆草叢回來的嗎。
“怎么了?”
卓之川難以忽視季柃苔的熱切視線,這小孩不好好吃飯,又咋滴了。
季柃苔輕輕搖搖頭,朝著外婆問道:“外婆,花露水在哪里呀?”
又補充說:“蚊子太愛哥哥了。”
“哈哈哈,在高低柜后面哩,外婆這就去拿。”
方外婆將水仙牌花露水遞給卓之川,就被季柃苔要過去,“我來,我來,我來給哥哥抹。”
“嘿嘿。”
季柃苔擰開瓶口,傾斜瓶身往手中倒了幾滴,又雙手抹開,側身對著卓之川說道:“哥哥,手伸出來呀。”
卓之川放下碗筷,將手放在季柃苔面前,看著小孩兒給他搓泥。
真是不嫌臟,還說愛干凈。
“哥哥,你曬黑了。”
卓之川瞧著季柃苔白皙的手腕,小孩兒太陽出來就在家里待著,肯定白啊,還是白里透著紅,不似前世那種病態的蒼白,像秋風中一折便斷的蘆葦。
“那是泥。”
“不是的,沒泥也黑的。”
“行行行,你最白最白。”
季柃苔認同點點頭,繼續專心涂花露水,還舉起手吹了吹。
卓之川原本來沒覺得癢,被季柃苔呼的氣弄得倒是想撓一下。
另外也想不通,他為啥要和一個小孩兒爭論他黑不黑的問題,這重要嗎?
卓之川躺在床上都沒想明白,索性脫衣服準備睡覺,順著褲子扔掉的拋物線,地上發出叮咚幾聲。
他下床一看,是幾顆奶糖,他前幾日給季柃苔買的,又轉手塞給自己,在褲兜里放一天都有些融化。
應該是早上放的,苔苔是看自己哭的難受,所以放幾顆糖安慰他嗎。
不過……
卓之川捏著手中黏糊糊的奶糖,低聲笑了笑。
季柃苔好像就有這種魔力,像山間毫不起眼的青苔,卻又悄無聲息地蔓延整個川流。
總是在不起眼的地方,用他的方式對卓之川好。
卓之川從地上拾起糖,將它們放在床邊柜,和日記本在一起 。
他突然就想明白了。
和季柃苔相處,他……沒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