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廷暉終于等到謝闕珩從貢院離開，這才帶著許恒從側門進去。
今日放榜，外邊熱鬧，里邊閱卷多日的官員卻是終于得了自在，接待他們的是一個禮部的員外郎。
“許大人，您怎么來了？”員外郎恭敬接待。
按說，工部的人怎么著也跟他扯不上關系，這會試都出榜了，來此處又有何意義。
二人寒暄一番，揮退了其他人，許廷暉這才開口：“本官也是從科舉走出來的，一晃竟過去了十來年，以前那些老經驗，現在都用不上了。”
許廷暉猶擅水利，若不是上頭的老尚書尚未致仕，以他之才能，必有一番作為。員外郎不敢怠慢。
這話什么意思，他也沒聽說許家公子下場了呀？
“許大人哪里的話，您開河修渠多年，經驗豐富，哪是這些書生紙上談兵能豈及的？”
“只是這地理環境多有不同，有些經驗難免用不上，不知今年可有學生的策論提及相關？本官有些好奇，想要一觀朱卷，也好提前準備些人手。”
原來如此。
朝中缺人，殿試后各部搶人實屬正常。更何況，墨卷早已封存，朱卷都是由謄錄官謄抄的，倒是不怕看出什么問題。
許恒扮作小廝低垂著頭跟在許廷暉身后，此刻借著倒茶的功夫，偷塞了一沓銀票到員外郎手里。
“大人也是為朝中考慮，不過，最多只有一盞茶的功夫。”
父子二人被悄悄帶到了存放朱卷的地方，佯裝著快速掃視內容，注意力卻在每份答卷的姓名處。
許恒很快看到了一份熟悉的內容，可那姓名處寫著的，卻是杜承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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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嬤嬤本以為出門買個話本子便能回，卻不想，謝夫人竟又留在了狀元樓用飯。好不容易找了借口，她這才回宮復命。
她每日都會將謝府里的情況事無巨細地記錄下來，再到入宮時一并交給大太監汪泉。
汪泉翻著手里的冊子，這謝夫人除了身體弱點，睡覺時間多了點，別的行為跟那些內宅婦人沒什么不同。
“謝大人這又半個多月都未曾回府，謝夫人未有怨言，每日不是在屋中睡覺，便是在看話本子。今日，奴婢還陪謝夫人出門買了話本子。”
汪泉警惕起來：“那話本子中，可有什么特別的？”
“沒什么特別的，奴婢和府上的丫鬟也都看了。”朱嬤嬤又將書局中看得到聽到的一一道出。
思索再三，她還是提了一嘴書局門口遇到的唱童謠的孩童，比起寫書先生是否及第，她更在意話本子沒有結局。
汪泉頓時變了臉色，隨即又恢復如常：“以后便不必記得這么細了，還跟以前一樣。”
“是。”
朱嬤嬤離開后，汪泉快步回了殿中，將書局掌柜的話稟報給了仁惠帝。
仁惠帝剛剛服了一顆新制的丹藥，整個人只覺飄飄欲仙，不屑道：“這天底下的富貴人家能有多少？”
若是都富貴了，哪還有階級之分。
這道理，汪泉也懂。
他又念起了貢院門口的童謠，可仁惠帝已經徹底沉迷了，只聽清了最后兩個字。
他輕笑一聲：“科舉入仕，一朝改命，可不就是富郎嗎？”
這是聽到哪門子去了，這可是科舉舞弊啊！汪泉只敢腹誹。
算了，還有玄衣衛盯著呢，皇上都不急，他一個太監急什么？
他無奈地收了心，服侍著仁惠帝上了榻，立在一旁守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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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是要快些用飯，可若是忽略那身飛魚服，對面之人吃得那叫一個慢條斯理，一碗羊湯能細細品嘗，喝出一盞茶的功夫。就連他最不愛的甜糯糯的狀元飯，都能一粒粒吃了個干凈。
沈紓晞催促道：“夫君該去上值了。若是讓底下人知曉，夫君吃飽喝足在此處躲閑，夫君這玄衣衛指揮使的面子該往哪擱？”
“本官已有半月日夜未休，此刻與夫人多說會兒話，沒人敢有意見。”謝闕珩是背對大堂而坐，無人看到他此刻臉上的愜意。
沈紓晞已陪他在這兒坐了一個時辰，大堂中都沒剩幾桌客人了，耐心也早消耗干凈：“可我該回去了。”說著，她便要起身。
“阿紓來得早，可是聽到了什么童謠？”謝闕珩大手放在她腿上，不動聲色地將她按了回去。
沈紓晞將他的手拍開，警惕起來，他這是猜出童謠是她的手筆了嗎？
他聲音不大不小，剛好夠身邊幾桌賓客聽到：“為夫今早被公務絆著，來晚了，聽眾人的議論，似乎是錯過了什么。”
難怪那些孩童能在貢院門口轉悠那么久。
“在這兒坐著的大部分人都聽到了，你怎么不去問他們？”沈紓晞雙臂抱起，轉過臉，似是在嗔怒。
他湊近她耳邊低聲道：“才不過一個時辰，阿紓就裝不下去了？”
沈紓晞狠狠瞪了他一眼。
他笑笑，恢復了方才的語氣：“為夫公務忙，若是任何人說的話都放在心上，還要辨真偽，多累啊。更何況，不是所有話，大家都敢說的。”
科舉舞弊不是小事，若是沒證據，誰人敢隨意議論？
“那你這意思，我的話，你就能放在心上了？”
“是，誰讓你是我的夫人呢。”
這話在旁人聽來，只當是小夫妻間的打情罵俏，沈紓晞卻從他的眼中察覺到一絲危機。
還不等心提到嗓子眼，瞬間泄了氣似的塌陷回去，再次歸于平靜。就算他懷疑又如何，哪來的證據。
“好，那妾身告訴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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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主，那好像是玄衣衛的謝指揮使。”靈壽郡主剛走下樓梯，丫鬟就在身旁提醒道。
玄衣衛的衣裳甚是醒目，能有資格穿飛魚服的也只有玄衣衛指揮使一人。
靈壽郡主走近才發現，謝闕珩身旁坐著一個如花似玉的美人，剛好被他的身形擋住，她這才沒有看到。
準確說，是一個婦人。
她不會是撞破了什么吧？她想著，那聲“謝沉壁”已喊出了口。
謝闕珩還未起身，卻見靈壽朝他噓了一聲，又讓丫鬟用銀錢打發走旁邊幾桌的賓客。
四方的桌子，謝闕珩和沈紓晞本是相鄰而坐，靈壽郡主自顧自挨著謝闕珩坐了下來，剛好在沈紓晞對面。
沉壁。沈紓晞沒想到他二人竟這般熟絡，倒是有些意外。
既然靈壽郡主沒打算暴露自己的身份，她便裝作不知道，只靜靜地坐在一旁等著看好戲。
對面的人一雙禍人心神的桃花眼望著她，卻干凈的像是毫無雜質的清泉。靈壽郡主看看沈紓晞，又看看謝闕珩，臉上盡是戲謔之色。
半晌才道：“好啊，你個謝沉壁，竟敢光明正大的偷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