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玉!”謝闕珩顯然生了氣,卻也顧及到所處場合,壓抑著怒火。
靈壽郡主絲毫沒有害怕,傾身靠近謝闕珩,像是妹妹沖著哥哥撒嬌那般,抱著他的胳膊低聲道:“如此……你幫我找到我的心上人,我幫你保守秘密,絕不會讓你家里那位‘病雞’知道。”
她想找到那位叫許桓的窮書生,卻又不能讓父王知曉,最好的辦法便是讓謝闕珩幫忙。
靈壽郡主長著一張娃娃臉,十四五歲的模樣,如此動作并不讓人覺得輕浮,反而有種少女的嬌憨可愛。
謝闕珩側了側身體,避開了靈壽郡主靠過來的頭,又將胳膊抽了出來,冷聲道:“坐正了。”
居然沒把人推開,也沒讓人滾。
“好嘛好嘛。”靈壽郡主調整好坐姿,嘴角彎成得體的弧度,坐在那一副乖巧模樣。
她聲音雖低,但沈紓晞耳力極佳,聽得一清二楚。沒想到,看戲看到了自己頭上,她瞬間來了興致。
“病雞?”她踩住謝闕珩的腳,不讓他插話。
“是啊。你不知道嗎?他家中有個快死的妻子,病怏怏的,害他成親都只能抱著母雞拜堂。”靈壽郡主說著,滿臉嫌棄,“不對,那‘病雞’不是快死了,而是已經死過一回了。”
“原來如此。”沈紓晞啞然失笑,“這稱號還挺……別致的。”
原來,外人都是這么看她的。難怪,方才狀元樓的掌柜知道她是謝夫人時,一臉難以置信的模樣。
她側眸看向謝闕珩,只見他神色淡然,好似不是第一回聽到這稱呼。
“你是寡婦嗎?”靈壽郡主再次語出驚人。
沈紓晞哭笑不得:“姑娘覺得我是寡婦嗎?”
“就算不是,你敢與這人廝混,你夫君的小命也留不久了。不過放心,我會為你們保密的。”她說著,沖二人眨了下眼。
“若是不想被人發現你偷溜出來,便趁我把玄衣衛叫過來之前乖乖回去。”謝闕珩聲音冰冷且疏離,直嚇得靈壽郡主打了一個寒顫。
謝闕珩怎么知道她是偷溜出府的?
除了宴請,她每月只有兩次出門機會,這個月早用光了。
今日,她特意換了衣裳,假裝成出府采買的小廝,這才偷溜出來。又去成衣鋪子換了提前預定好的衣裙,趕來了貢院門口。
任誰看她這身裝扮,也猜不出,她是偷溜出府的。
謝闕珩起身出了狀元樓。
“姑娘的心上人是何人?說不定,我能幫忙。”沈紓晞問。
靈壽郡主猶豫著:“你若是能幫我找到他,我可助你成為謝夫人。”
“那倒不必了。”沈紓晞掩唇輕笑,那笑容卻一瞬即逝。
靈壽郡主坐過來,湊到沈紓晞耳邊低聲開了口:“我的心上人,名叫許桓,去年秋闈得了第四名。”
說完,看見門外的謝闕珩再次往這邊走來,靈壽郡主帶著丫鬟逃也似的從后門跑開了。
玄衣衛并沒跟著進來,只謝闕珩一人進了大堂。
沈紓晞盯著靈壽郡主離開的方向,站了起來:“倒是單純的可愛。”
“單純?”謝闕珩冷哼一聲,“她玩死的面首怕是比你見過的死人都多。”
這倒是出乎沈紓晞意外。
“不過夫人盡可放心,既然為夫做不成鰥夫,夫人自也成不了寡婦。”謝闕珩笑得溫和,眼底不帶一絲捉弄,“我讓闌風送你回去。”
沈紓晞白了她一眼:“不用了,車夫還在街口等著。”她們來得晚,馬車進不來,只能在街口下車走過來。
“那我送你到車上。”沒管她同不同意,謝闕珩自然而然地跟著往外走。
“多謝夫君。”沈紓晞瞥到遠處看過來的玄衣衛,嬌羞地低下了頭。
她覺得自己在扮演上越來越得心應手了。
雖說到了下半晌,可貢院街前還是熙熙攘攘,叫賣聲、談笑聲此起彼伏,寬敞的路面被兩旁的小販攤位占了大半。
人群中,沈紓晞指尖微微用力,想要從男人溫熱的掌中抽出手:“夫君,這畢竟是大街上。”她觀察過了,周圍沒有玄衣衛的人了,手都出汗了,再演下去就過了。
謝闕珩忽地一用力,將她往自己懷里一帶,握著她的手也收得更緊,略略俯身:“大昭律可沒規定,夫妻不能在大街上牽手。再說了,誰也說不準,百姓中會混入什么人。”
突然的動靜,引得四周幾道目光落在他們身上,待看清謝闕珩身上的衣著,瞬間驚懼地撇開眼睛。
沈紓晞壓下滿腹怒火,低頭輕咳兩聲,佯裝掩去幾分羞怯無措,隨即指甲幾不可察地嵌入他掌心。
謝闕珩似無所感,目光落在一旁的小攤上:“這家糯米圓子不錯,可要帶一份回去?”
“不必了,一個時辰前,才剛用過飯。”沈紓晞咬牙切齒,面上卻仍是那副溫婉柔順的模樣。
“沒事再過一個時辰夫人就又該餓了……”
“可要買一個風車放在窗臺?”
“我又不是三歲小孩。”
“可夫人是從三歲走過來的……”
沈紓晞一直知道,謝闕珩在人前慣愛表現,可她覺得,今日的他格外能折騰,吃飯格外墨嘰,廢話格外多,人也格外固執。
不過一里長的貢院街,沈紓晞硬是走出了十里路的感覺。闌風走在身后,手里提得滿滿當當。
“晚上等我,一起用飯。”
“好,就算夫君回不來,妾身也會讓人把飯送到玄衣衛衙門。”車簾重重甩下,沈紓晞微勾的唇瞬間耷拉下來。
“姑娘,靈壽郡主怎么會認識許公子?”青梧低聲問道。
“我也不清楚。”沈紓晞搖搖頭,“你遞消息給他,我要盡快見到他。”
“是。”
馬車回到謝府門口,便撞上了剛好從府外回來的忠叔:“夫人。”
沈紓晞神色微動,問道:“忠叔,之前那只雞可養肥了?”
“什么雞?”忠叔一臉疑惑。
“大人拜堂時抱著的那只母雞。”
忠叔唔了一聲:“肥,養得可肥了。主子特意讓人養在了后院,好生照料著。”那母雞代替的可是夫人呢。
“那太好了。”沈紓晞睫毛忽閃忽閃,烏黑的瞳仁里映著光,“忠叔,今晚我想喝雞湯,讓廚房把那只母雞宰了燉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