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縣地處北方西山省,82年的臘月,距離過年還有半個月左右,天冷的能夠凍死人。
現在剛好是中午,各家炊煙裊裊的正在準備午飯。
縣城東邊的一處人家,住著小二樓,院子里停著4輛自行車,一看就是有錢人家。
此時,這家人正站在院門口對著前面躺在雪地的人破口大罵。
“周朝陽,你怎么那么不要臉,霸占了我們家錢坤十六年的人生沒有把你送執法所已經夠便宜你了,怎么還來打擾我們一家?你說你這半年都來了多少次了,別以為你躺在那里裝死就能博得我們的可憐,趕緊起來,給我滾,你以為還是我錢夢倩的弟弟啊,你已經不姓錢了。”
此時,躺在那里的男孩,十六七歲,一動不動,額頭隱隱有血跡滲出,已經和地面凍在一起。
“對,你已經是大人了,以前的事我們都不追究了,也和你說清楚,怎么還來,真的晦氣。”
“哼,不要臉,我錢家在平安縣也是有頭有臉的,趕快起來滾,別在這里丟人現眼。”
耳邊的聲音尖銳刺耳,周朝陽只覺的渾身冰冷,頭上隱隱作痛。
“誰在說話?
這是在哪?
自己不是在大學的禮堂作為優秀畢業畢業生,回校參加校慶,演講時被吊頂的燈砸倒了么?
這里是天堂還是地獄?
呵,是了,應該是地獄,不然也不會這么冷。
自己這種人應該下地獄的,哪怕混的再好又如何?就能抵消掉犯的錯么?不可能的。”
周朝陽自嘲的想著。
片刻后,頭上的疼痛緩解,耳旁風聲怒罵聲漸漸清晰了起來,搖搖晃晃的站起來,過于真實的感知,讓他不得不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一股冰冷的夾雜著風雪的空氣進入胸腔,讓他瞬間清醒。
茫然的打量四周,入目一片茫茫白雪,已經到了腳腕處,還在繼續下。
院子門口的兩個紅燈籠隨風擺動著,地下的爆竹碎屑灑落的星星點點,在雪花的覆蓋下,已經呈現暗紅。
周朝陽愣了一下,冷風一吹瞬間回神,腦中的畫面漸漸清晰。
“這場景,怎么這么熟悉。”
周朝陽似乎想到了什么,低頭一看,千層底的布鞋已經濕透,股股雪水透了進來,腳早已沒有了知覺。
身上的粗布衣服早已落滿了雪,滲透了進來,映襯著塊狀的填充物更加清晰,腿上的軍人褲子早已經沾滿了泥濘,斑斑點點,很是狼狽。
伸出雙手一看,手上布滿了凍瘡,隱隱刺痛,不時的流出水來。
院子紅燈籠下的臺階上站著四人,兩個中年人,兩個青年,分別都是一男一女。
周朝陽腦子一抽,瞳孔猛然一縮,渾身一震,僵直在那里,呆呆的看著這四個人。
正是平安縣有頭有臉的錢家,他曾經的父母和姐姐,至于那個和自己同齡的少年是錢家重新認回來的親兒子。
等等。
周朝陽想了起來,想起來這是哪里了!
想他周朝陽活了大半輩子,活在對家人的愧疚中,時時刻刻的噩夢中,不想被吊燈砸了之后,還重生了?
而且重生回到了讓他后悔終生的那一天。
———
他名周朝陽,原名錢坤,當年錢家和周家都難產,前后腳去了鎮醫院,陰差陽錯間抱錯了娃,從此他頂著錢朝陽的名字、錢家公子的頭銜,順風順水的過了十六年。
去年夏天,真少爺找來了。
真名錢坤的一跪,跪走了周朝陽的人生,從此,他被趕回鄉下親生父母家里,從此公子變成了泥腿子。
從錢坤變成了周朝陽,對于一個十六的少年來說,就是從天堂掉到了低地獄。
雖然親生父母家,對于這個親生兒子百般忍讓,補償對他的愧疚。
周朝陽這半年,一邊是對周家的愧疚,一邊始終想不通錢家為什么那么狠心的對他、難道十六年的朝夕相處,還抵不過血脈嗎?
所以,在縣城上高中的他,一到放假就來錢家門前晃悠,希望被錢家重新接納。
82年放寒假回到周家后,本打算就此作罷,想要從此和錢家一刀兩斷,但是,看著住著窯洞的周家,冷冷清清的,往年的一幕幕再次浮上心頭,只在家里待了一天的他,第二天一早,從村里一直跑到了縣城,鼓起勇氣敲響了錢家的大門。
而迎接他的是錢家人的怒罵,氣上心頭的,說了兩句錢坤,被錢父在肚子上踹了一腳,一天沒吃東西的人周朝陽被踹的一下摔在雪地里,碰在雪里的石頭上,腦子嗡嗡的。
這期間,聽到就如剛才那般的咒罵,咒罵了一會,看他沒有動靜,錢家人理都沒有理他,一起回到家里,讓他自生自滅;等他緩過來,又實在不甘心的趴在門縫往里看,聽著里邊的歡聲笑語,其樂融融。
曾經疼她像是眼珠子似的姐姐摟著錢坤的肩膀,憤憤的說:“要不是那個泥腿子,我們家坤兒也不會受那么多苦,真不是個東西,周家也不是個東西。”
“對,周家一群泥腿子,怎么可能照顧好我兒子,沒有把他們送執法局,真是便宜他們了,還敢舔著個臉找來。”曾靜華這個曾經的母親,咬著牙,狠狠的說道。
那一剎那,他只想快速的離開這里,心中的信念也轟然塌了。
周朝陽渾渾噩噩的去了許老師家里休息了一晚,等第二天回了家里才知道,父親周山為了不想他在大雪中走著回家,駕著借來的驢車來縣城接他,在半路上滑進了溝里,一命嗚呼。
等他回來時,周山已經入了棺,加上驢車是借的,被訛了300塊,家里加上和叔伯借,才還上,周母周春蘭一時接受不了,暈倒了。
周朝陽看著躺在棺材里的父親、暈倒了的母親,遭逢錢家的羞辱和雙親的打擊下,瘋癲了。
等他好轉時,二月份已過,母親由于傷心過度,家里沒錢治療,沒多久也去了,三兄妹一起埋了母親。
弟弟妹妹也不和他說話,自知犯錯的他,無地自容,后來再許老師的鼓勵下重新回到班級,參加高考。
等他高考完,回村里想要見見弟弟和妹妹時,他們早已退學,跟著爺爺奶奶一起下地勞作。
看到他回來,不理不問,他想要把拿到的獎金給一些弟弟妹妹時,換來了一句“是你害死了爸媽,你的錢,我們不要。”
驚愕又羞愧下的他,把錢留給了爺爺奶奶,逃也似的離開了村里。
等自己功成名就時,再回來,弟弟已經是兩個孩子的父親,以種地為生;妹妹也已經嫁作他人婦,也是兩個孩子,夫家對她也不好;他想要補償弟弟妹妹,都被拒絕了,表示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他。
之后的很多年,他都是生活在自責與痛苦中,只有把痛苦化作力量,努力的工作,成為了傳媒業的一方巨頭。
這次的大學校慶,他作為優秀畢業生需要上臺演講,不想被吊燈掉下來砸到,重生回來了這一天。
———
深深的呼出一口氣。
“閉嘴!”周朝陽大聲的吼了出來,眼神兇狠。
把正在喋喋不休咒罵的錢夢倩驚的停了下來,看著突然變得兇狠的周朝陽,眼神躲閃了一下,一想到自己被這個泥腿子給嚇到,又不甘的罵道:“周朝陽,你敢兇我?給你臉了是吧?你還以為你是錢家的公子?你給我滾!”
周朝陽看著這個從小疼他到大的錢家大小姐,冷冷一笑。
“錢先生,錢太太,對于今天的事我深感抱歉,我已經認清現實,對于十六養育之恩,我在這里磕三頭,以示感謝,從此我們一刀兩斷,再不打擾!”
說完,周朝陽跪下“邦邦邦”的磕了三個頭,起身搖搖晃晃向著來路往回跑。
看著遠去的那道熟悉的身影,錢父錢母心里隱隱覺得有什么失去了一樣,久久不語。
錢夢倩對著周朝陽的背影大喊道:“你以為耍這樣的把戲就能博得我們的同情嗎,想的美,下次再敢找來,打斷你的腿。”
躲在身后的錢坤,看著父母一臉不舍的樣子,開口道:“都怪我,要是我不找來就好了,這樣,朝陽哥哥就不用離開錢家,要不我還是走吧。”
錢母聽到錢坤的話,立馬把錢坤拉到懷里安慰,剛剛的那點對于周朝陽的不忍也煙消云散。
錢父安慰道:“你才是我們的親兒子,周朝陽只是抱錯的產物,十六的養育對的起他了,下次再找來就真打斷他的腿,一個泥腿子怎么能和我們的坤兒比呢,下次不許這樣說了,免得讓你媽擔憂。”
是啊,弟弟,姐姐保護你,周朝陽別想再來惡心你。”
錢家的一幕,周朝陽已經不再關注,他現在只想著快點趕到上一世周父出事的地方,阻止父親出事,改變上一世的命運,心里不斷的祈禱:“老天爺保佑,來得及,還來得及,爸,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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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首先說明,錢家和周家當年能在鎮醫院生產,是因為錢家的男主人錢大壯是在鎮上的紡織廠當后勤主任,而周家是因為周老爺子比家開明,這就形成了陰差陽錯。
第二呢,文雖然是年代文,很多地方都會自己編,特別是人名,避免和真實重合而侵權。也可以當成是爽文看看,大家也愉快。
第三呢,對于那個年代的知識作者還是比較匱乏的,即使收集了很多資料,也有不能兼顧到的,先和大家道個歉,請大家諒解。
在此,希望大家能夠開心,也是我寫文的初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