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靠近聯誼會，崔和平的臉就越臭。
看三個學生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哪怕是愛徒余自芳，也被他使喚的團團轉。
生怕余自芳跟自己女兒那樣，一天到晚，不是在挑衣服，就是在搗鼓頭發，還將臉畫的跟猴子屁股一樣，怎么說都不聽。
崔和平自認不是個傳統的人，不論男女一視同仁，對這唯一的女兒從小就花費心力培養教育，可惜，這孩子跟她媽一樣虛榮，不想著靠自己，光想著靠男人！
最大的夢想是嫁進豪門，當官太太！
偏偏他爹非常認可，勸他人各有命，女孩子想嫁個好人家過輕松點的日子怎么了？只要他這個當爹的能撐腰不就行了？
崔和平不敢茍同。
但看著女兒疏遠的樣子，只能接受。
余自芳和自己女兒明明是差不多的年紀，性格卻完全不同，自立自強，可以說，完全是崔和平理想中的女兒。
這也是他偏愛的原因。
一想到余自芳要嫁人了，他就不爽。
甚至擔心她今后變得跟自己女兒一樣耽于情愛。
就這樣，余自芳天天被使喚的團團轉，根本沒時間想其他事，
幾個師兄弟私下笑稱，老師怕是要弄巧成拙了，讓小師妹好好打扮成猴屁股恐怕才真能如師父的愿。
......
時間像加了速度一樣，一下就到了周天。
余自芳在衣柜里選了件藏藍色的雙排扣呢子大衣。這是她第一次拿到工資后去友誼商店買的。
當時崔和平給了她一張華僑券慶祝她畢業，余自芳等發了工資就興沖沖的去了，結果里面一件連衣裙就上百了。
余自芳還猶豫夏裝值不值呢，售貨員又神神秘秘的拿出一件藏藍色呢子大衣，說是蘇聯來的絕版貨，全世界獨一無二，僅此一件，現在反季特賣只要178！
余自芳心動了。
加上她穿著很合身，簡直跟量身定制一樣，一咬牙，一跺腳，就買了！
然后，吃糠咽菜兩個月。
幾個師兄很是心疼，每天輪流給她帶肉吃，直到知道她是為了買件衣服......崔和平私下還批評了她一頓，又甩了她十塊錢讓她吃點好的。
這大衣成了黑歷史，冬天來了，余自芳也不敢在廠里穿，怕平時下車間弄臟了，好不容易元旦晚會穿了一次，還被幾個師兄輪流調侃，氣得她狠狠訛了頓大餐！
這么好看的衣服，余自芳可不舍得壓箱底，有了機會自然要穿。
余自芳還編了個最近流行的盤發。管他相親不相親的，形象可是自己的。
這么一通下來，時間已經不早了。給她安排的會場不在煉鋼廠，而是江城南邊的人民禮堂。那邊都是一些有保密要求的單位，為了信息安全，也是人員安全，組織方特別申請在人民禮堂舉辦。
坐公交車就花了一小時。
余自芳到時，離九點還有五分鐘，等她簽完到，落座后，領導上臺講話了。
講婚姻的政治意義，大家要結成革命伴侶，共同抓革命促生產巴拉巴拉。
余自芳開始神游天外。
不一會，領導開始帶領大家朗讀偉人語錄。
余自芳也跟著大家大聲朗誦。
“一切革命隊伍的人都要互相關心，互相愛護，互相幫助......”
大概朗讀一刻鐘后，有工作人員開始發放男青年的匿名檔案，大家可以現場查閱，然后記下自己最感興趣的一個編號，到時候交給工作人員。
余自芳看到了眼熟的一二三四五號的信息，為免尷尬，不要。
部隊的？不要！不要！
科研院？23歲應該不能獨立負責項目吧？這個不行。
……
余自芳挑挑揀揀，最后寫了5號。
5號，科研院，具體職位保密，31歲，自述看起來一板一眼的。
余自芳登記好號碼后，在原地坐了會，等著組織安排下一個環節，等待的時候，邊上的幾個女孩湊一塊說話了。
坐余自芳右邊的女孩臉上還帶著紅暈，一副很害羞的樣子，“你們好，我叫代星，我在友誼商店工作，以后買東西都可以來找我。”
幾個人熱情起來。
別說友誼商店了，就是一般售貨大樓的服務員，沒點關系都當不上，這女孩如果不是自己非常優秀，就是背景很厲害。
當然，在場的都不差。
余自芳左邊的是肉聯廠人事科干事，說話利落大方。斜前方的是鐵路的干事，圓臉看著就很親切；正前面的是江城日報的記者，短發很干練......可以說，江城最優秀的未婚女孩都在這了。
若非聯誼，她們也不可能認識到一塊。
余自芳也隨大流做自我介紹，并跟大家交換了地址。都是年輕的女孩子，彼此之間說說笑笑，氣氛很熱鬧。
很快，就有工作人員過來喊名字了，喊到的人就去一個小圓桌上等著，余自芳這桌有5男5女，她走過去時，看到一個鶴立雞群的背影。
余自芳一下定住了。
不需要看臉，她就知道是誰。
周懷禮。
夢里，自己和他在聯誼會上認識，從此人生境遇直線下滑，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
余自芳低著頭，很不情愿的走到座位上，甚至都沒再抬頭多看一眼。
好在，青年們沒有彼此自由聊天的權利。余自芳跟其她害羞的女生一樣低著頭，也不打眼。
坐下后，大家在組織人的帶領下共同唱紅歌、朗誦偉人詩詞，隨后大家可以自由交流。但除了自我介紹，只能討論桌子上的偉人語錄，還要圍繞社會主義婚戀觀彼此發言，考察大家的思想覺悟。
最后，彼此看對眼的男女可以去登記，然后在組織監督下，進行面對面交流。
大約半小時后，圓桌互動時間結束，彼此有意向的男女可以更近一步了解對方。余自芳這桌有三個女生都相中了周懷禮，場面一度有些尷尬。
沒辦法，這人實在帥的太突出。
若非怪夢，余自芳也會是其中一個。
周懷禮習以為常的露出一個層次感分明的笑容，表情從驚異到尷尬再到抱歉，最后定格到羞澀，“不好意思，我有意向對象了。”
三個女生頓時面露失望，都是同齡中最優秀的女生，自然不甘心被比下，當即一臉審視的看向剩余兩個女生。
余自芳：“......”
她和剩下一個女生對視了一眼，看到了對方眼中的鋒芒。
好吧。
余自芳站起來，“陳盼歸同志，我可以更深入點了解您嗎？”
陳盼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