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那張臉已被血污、泥濘和深深的恐懼徹底扭曲，我依然認出了他。

他是我當年留在江湖暗處，為數(shù)不多、也最為隱秘的“眼睛”之一。十年間，

我們之間只有極其謹慎、單線的聯(lián)系，如同蛛絲般脆弱。他此刻的模樣，

比地獄爬出的惡鬼更加可怖。一道深可見骨的刀傷斜劈過他的左肩，幾乎卸掉他半個膀子，

破裂的皮肉翻卷著，露出底下森白的骨頭茬子，血像失控的溪流，仍在汩汩涌出，

將他身下的地面迅速染成一片粘稠的暗紅。他的胸口劇烈地起伏著，

每一次呼吸都伴隨著血沫從口鼻中嗆咳出來，發(fā)出破風箱般嗬嗬的怪響。他艱難地抬起頭，

渙散的目光在劇烈晃動的燭光中瘋狂地搜尋，終于，死死地釘在我臉上。

那雙被血糊住的眼睛里，燃燒著最后一點瀕死的、如同回光返照般的火焰。

那不是求生的渴望，而是……一種比死亡本身更深的恐懼和急切。他的嘴唇劇烈地哆嗦著，

喉嚨里發(fā)出咯咯的痰音，像是漏氣的皮囊在艱難地積蓄力量。

“沈…沈先生……”聲音嘶啞得如同砂紙摩擦，每一個字都帶著血沫的腥氣。

他沾滿血污的手指，痙攣般摳挖著冰冷的地面，指縫里全是泥濘和血痂。

“驚…驚蛟幫……”他猛地吸了一口氣，胸口像破鑼般劇烈起伏，

眼珠因極度的恐懼和痛苦而暴突出來，“是…是他們！

當年…當年害死您…您全家…”最后幾個字，他用盡了殘存的所有力氣，

從胸腔深處擠壓出來，帶著撕裂般的痛楚和刻骨的怨毒。“真…真的是……驚…蛟…幫！

”話音落下，他死死盯著我的眼睛，仿佛要將這最后的訊息刻進我的靈魂深處。緊接著，

那眼中最后一點掙扎的光芒驟然熄滅。支撐他頭顱的力量瞬間消失，

那顆沾滿血污的頭顱重重地砸在冰冷的地面上，發(fā)出一聲沉悶的輕響。身體最后抽搐了兩下，

徹底癱軟不動。只有地上那灘迅速擴大的暗紅血泊，還在無聲地證明著剛剛結束的慘烈。

屋內(nèi)死寂。窗外的雨聲，此刻變得異常清晰，嘩啦啦地沖刷著屋頂和巷子，單調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