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二萬七千五百三十七。
這個數字像一顆小石子投入蘇晨平靜的心湖，激起層層漣漪。
七十多萬！
他記得清楚，三年前他進去的時候，金價才四百多塊一克。
如今竟然漲到了七百二十五！
這世道變化，快得讓人咋舌。
蘇晨深吸了一口氣，壓下心頭的驚訝，臉上盡量維持著平靜。
“就按老板你說的價。”
他聲音沉穩，聽不出太多情緒。
老師傅點了點頭，拿起計算器又確認了一遍，然后看向蘇晨。
“小伙子，是轉賬還是？”
蘇晨想了想。
剛出來，身上一分錢沒有，諸多不便。
而且，雖然卡里有數字安心，但手里有點現金，感覺更踏實。
“老板，能不能先給我提兩萬現金？”
“剩下的七十萬七千五百三十七，打我卡里就行。”
蘇晨報出了一個銀行卡號，那是他入獄前就有的卡，一直沒注銷。
老師傅眼中閃過一絲了然。
剛出來的人，需要現金傍身，這是常理。
“沒問題。”
老師傅爽快地答應了。
他走到后面的保險柜，搗鼓了一陣，很快拿出兩沓嶄新的鈔票，放在點鈔機上過了一遍。
嘩啦啦的聲響清脆悅耳。
兩萬塊現金，整整齊齊地放在了柜臺上。
蘇晨的目光落在那些紅色的鈔票上，喉結不自覺地滾動了一下。
老師傅又拿起桌上的POS機，輸入了蘇晨的卡號和轉賬金額。
“小伙子，你確認下信息。”
蘇晨湊近看了看，卡號無誤，金額也對。
他點了點頭。
老師傅按下了確認鍵。
幾秒鐘后，蘇晨那部老舊的手機屏幕亮了一下，進來一條短信。
【您尾號XXXX的儲蓄卡賬戶于X月X日XX:XX完成轉賬匯入人民幣707537.00元，活期余額707537.15元。[XX銀行]】
看著短信里的那一長串數字，蘇晨的心臟猛地跳了一下。
七十多萬，加上這兩萬現金……
他將那兩沓現金拿在手里，不厚，但沉甸甸的。
嶄新鈔票特有的油墨清香，鉆入鼻孔。
這一刻，蘇晨感覺自己胸腔里憋著的那口濁氣，終于徹底吐了出來。
錢握在手里的感覺，是如此真實。
一種久違的掌控感，慢慢回到了他的身體里。
他不再是那個剛從牢里出來，一無所有，前途未卜的蘇晨了。
他挺直了腰桿。
那是一種下意識的動作，仿佛積壓了三年的沉重枷鎖，在這一刻被卸了下來。
整個人的精氣神，都似乎不一樣了。
“謝謝老板。”蘇晨將現金塞進自己那破舊的帆布包里，語氣真誠了許多。
老師傅擺了擺手，臉上帶著生意人的和氣。
“應該的，小伙子，以后有好東西，還來找我。”
“一定。”
蘇晨點了點頭，轉身離開了金店。
外面的陽光有些刺眼，他微微瞇了瞇眼，適應了一下。
街道上人來人往，車水馬龍，充滿了喧囂的煙火氣。
這才是真實的世界。
蘇晨掏出那部屏幕都有些刮花了的老款手機，看著上面顯示的時間和信號格，只覺得無比礙眼。
這部手機，連同他身上這套洗得發白的衣服，都是三年前的舊物。
它們就像標簽一樣，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他那段不堪回首的過去。
不行，得換掉！
蘇晨目光掃過街對面，那里矗立著一座大型購物中心，玻璃幕墻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他不再猶豫，邁開腳步，徑直朝著商場走去。
走進商場，一股混合著空調冷氣、香水和各種商品味道的氣息撲面而來。
光潔的地板，明亮的燈光，琳瑯滿目的櫥窗，與外面街道的嘈雜形成了鮮明對比。
蘇晨的穿著，在這里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一些打扮時髦的男女從他身邊經過時，會下意識地投來打量的目光，雖然沒有惡意，卻也讓蘇晨感到一絲不自在。
他現在就像個誤入繁華都市的土包子。
這種感覺，必須立刻改變。
蘇晨目標明確，直接乘電梯上了電子產品所在的樓層。
他一眼就看到了那家招牌被啃了一口的“水果”專賣店。
店里人不少，展示臺上擺放著最新款的智能手機，設計簡潔流暢，充滿了科技感。
蘇晨徑直走到展示最新款旗艦機型的區域。
一個穿著藍色工作服的女店員立刻迎了上來，臉上帶著職業化的微笑。
“先生您好，請問有什么可以幫您？”
蘇晨指了指那款屏幕最大的手機。
“這個，最新款的，頂配，給我拿一臺。”
他的語氣干脆利落，沒有絲毫猶豫。
女店員微微一怔，似乎沒想到這個穿著普通的年輕人買起上萬塊的手機如此爽快。
但她很快反應過來，笑容更加熱情。
“好的先生，請問您需要什么顏色？我們有黑色、白色、金色和遠峰藍色。”
“黑色。”蘇晨不喜歡太張揚的顏色。
“好的，請您稍等。”
女店員很快從后面的倉庫里拿出一個全新的未拆封的手機盒。
蘇晨直接刷卡付款。
當POS機吐出簽購單時，女店員看蘇晨的眼神又多了幾分不同。
蘇晨接過新手機，當場拆封，將自己舊手機里的SIM卡取出來，裝進了新手機里。
開機，激活，一系列操作行云流水。
嶄新的高清屏幕，色彩鮮艷得像是要跳出來。
他的手指在上面輕輕滑動，反應無比流暢，沒有絲毫遲滯。
這和那部卡頓嚴重的舊手機，簡直是天壤之別。
蘇晨將舊手機里的卡拔出，隨手丟進了旁邊的垃圾桶。
那部手機，連同里面的所有信息，都代表著過去。
他不想再留任何痕跡。
新手機里空蕩蕩的，沒有聯系人，沒有照片，像一張白紙。
蘇晨握著它，感覺自己也像重新開始一樣。
他走出手機店，直接去了樓下的男裝區。
他需要一套體面合身的衣服。
走進一家看起來風格簡潔大氣的品牌店，導購小姐立刻迎了上來。
蘇晨掃了一眼店里的衣服，款式新穎，面料看起來也很舒適。
“給我推薦幾套適合我的。”
蘇晨指了指自己身上那套舊衣服，語氣平靜。
導購小姐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瞬，職業素養讓她沒有表現出任何異樣。
她微笑著點了點頭。
“好的先生，請跟我來這邊。”
她帶著蘇晨來到一個區域，開始為他推薦。
蘇晨一件一件地試穿。
脫下那套洗得發白、有些變形的舊衣，換上剪裁合體的襯衫、西褲和休閑外套。
柔軟親膚的面料貼在皮膚上，帶來一種久違的舒適感。
鏡子里的他，正在悄然發生變化。
雖然此時還是寸頭，但五官底子還在。
新的衣服掩蓋了過去留下的痕跡。
他挑了幾套不同風格的衣服，從休閑到商務，又配了幾雙鞋子。
結賬的時候，又是一筆不小的開銷。
但蘇晨沒有絲毫心疼。
這些錢，買回的是他的尊嚴和自信。
他直接在店里換上了其中一套衣服。
深色的休閑西褲，搭配一件淺灰色的薄款針織衫，外面是一件藏藍色的休閑外套。
腳上是一雙白色的小牛皮休閑鞋。
一切都恰到好處，不張揚，卻顯得有質感。
蘇晨站在鏡子前，認真地打量著自己。
那個眼神沉穩、氣質內斂的年輕人，又回來了。
只是眼神深處，多了一份經歷過風雨后的堅韌。
他將換下的舊衣服和鞋子打包好，直接扔進了商場里的舊衣回收箱。
就像扔掉過去一樣。
提著幾個印著品牌logo的購物袋，蘇晨走出了男裝店。
他的步子比進來時輕快了許多。
腰桿挺得更直了。
走在商場的走廊里，他能感覺到一些路過的女孩子的目光。
那些目光不再是打量和好奇，而是帶著一絲欣賞。
有幾個年輕女孩結伴走過，低聲交談著什么，時不時朝他這邊看一眼。
蘇晨的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弧度。
這種感覺，真好。
他走到商場門口，推開玻璃門，走了出去。
外面的陽光依然明媚，但照在他身上，不再讓他覺得刺眼。
他站在商場門口的臺階上，看著眼前川流不息的人群和車輛。
手里拎著的新手機和購物袋，像是一種無聲的宣告。
他回來了。
而且，他不再是那個被輕易擊垮的蘇晨了。
他深吸了一口空氣，感受著都市特有的嘈雜與活力。
新的生活，從這一刻，正式開始。
他拿出新手機，打開地圖應用，搜索了一個地名。
他的眼神變得堅定。
接下來，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那筆錢，不僅僅是用來改善生活的。
它更像是他重新站起來的基石。
蘇晨邁開步子，朝著地圖上顯示的方向走去。
他的背影，在陽光下拉得很長。
一個嶄新的蘇晨，正在走向屬于他的未來。
他走在人行道上，感受著新鞋踩在地面上的彈性。
每一步都踏實而有力。
街邊的梧桐樹葉在微風中搖曳，發出沙沙的聲響。
這座城市，對他來說既熟悉又陌生。
熟悉的街道，陌生的感覺。
三年的時間，改變了太多東西。
包括他自己。
蘇晨低頭看了看手里的手機，屏幕上顯示著前往目的地的路線。
導航聲音在他耳邊響起，指引著方向。
他跟著指示，穿過幾條街道。
路過一家咖啡店，聞到里面飄出的濃郁咖啡香。
這種味道，久違了。
他沒有停下腳步。
現在不是享受的時候。
他的目的地，是一家律師事務所。
他需要了解一些事情。
關于三年前的那件事。
關于李倩。
他要弄清楚，當年到底發生了什么。
他要讓那些傷害他的人，付出代價。
這個念頭在他腦海中越來越清晰。
像一顆種子，在他心中生根發芽。
蘇晨的眼神變得冷峻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