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這事兒說來話長，得從好幾個方面看。”
尹均組織了一下語言，“表面上，兄弟倆看著還行，但私底下，那真是暗流洶涌。”
“長孫皇后在世的時候，憑她的賢德還能壓著些，皇后一走，那可就沒人能管得住這局面了。”
李世民的呼吸微微急促起來。
“主要問題，還是出在李世民身上。”
尹均此話一出，李世民身體猛地一僵，端著茶杯的手指微微顫抖。
房玄齡的手幾不可查地抖了一下，程咬金更是張大了嘴，一副活見鬼的表情。
“首先啊，他對李泰那偏心眼兒，簡直是路人皆知。”
尹均像是沒察覺到三人的異樣，自顧自地掰著手指頭。
“您想想，身兼十六州刺史，封地二十二州，這是什么概念？其他皇子哪個有這待遇？”
“李泰都過了十五了，按規矩早該去封地了，結果呢？還讓他留在長安。”
“更離譜的是，貞觀十六年，李泰直接住進了武德殿！那是什么地方？那規格，嘖嘖，明擺著告訴大家，這兒子不一樣。”
“日子一長，李泰能不飄嗎？朝廷里那些見風使舵的，能不趕緊抱大腿？”
程咬金忍不住嘟囔了一句：“乖乖，武德殿都住進去了？這……這確實有點過了。”
李世民的臉色愈發陰沉，嘴唇抿得緊緊的。
“當然，這只是個引子。”
尹均端起茶杯呷了一口，繼續說道，“其次，李世民對太子李承乾，那要求叫一個嚴苛。”
“雖然出發點是好的，想培養個合格的接班人嘛，能理解。”
“但問題是，事事都盯著，芝麻大點兒的差錯就劈頭蓋臉一頓訓，甚至動不動就罰。”
“您說，在李承乾看來，這是親爹的關愛嗎？這不明擺著是看不上他嗎？”
“還有，李承乾還有腿疾，這才是關鍵！走路一瘸一拐的。”
“這身體上的缺陷，讓他本來就心思重，敏感又自卑，總覺得自己這模樣有損皇家威嚴，配不上那個位置。”
“他爹再天天那么高標準嚴要求，他心里能不憋屈？那怨氣啊，就跟雪球似的，越滾越大。”
尹均頓了頓，看著李世民鐵青的臉，語氣也沉重了幾分：“第三點，也是最要命的一點。李世民那個皇位，是怎么來的？玄武門。”
“有了這么個先例擺在那兒，在李承乾心里，通過些非常的手段奪取皇位，似乎也不是什么不可饒恕、不可想象的事情。”
“他可能會想，他爹能干成的事，憑什么他就不行？”
“啪！”李世民手中的茶杯重重地放在了桌上，茶水濺出了些許。他胸膛劇烈起伏，低聲自語。
“那，那李泰呢？”李世民幾乎是咬著牙問出來的，“他又是為何被廢？”
“李承乾謀反失敗之后啊，李泰覺得自己的機會終于來了，那叫一個上躥下跳，急吼吼地想當太子。”
尹均看李世民情緒有些幾點，覺得有點莫名奇妙，但也沒多想，繼續道：
“他為了讓李世民下決心，甚至說出‘陛下若立臣為太子，臣將來百年之后，當殺子傳位于晉王李治’這種話。”
“什么？！”李世民猛地站起身，額上青筋暴起，“他竟敢說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殺子傳弟？這是人話嗎！”
程咬金也跳了起來：“這小子瘋了吧！為了個太子位，連親兒子都不要了？”
尹均攤了攤手：“李世民當時估計也是氣懵了。他一聽這話就明白了，要是真立了李泰，那李承乾和李治，估計都活不長。”
“老大已經廢了，老二再這么瘋，老三還能有好？為了保住這三個兒子的命，他還能怎么辦？只能一狠心，把李泰也給廢了，改立了當時看著最不起眼的晉王李治當太子。”
李世民頹然坐下，雙手捂住了臉，肩膀微微顫抖。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傾注了心血的兒子們，為何會一個個走到這般田地。他自認對他們關愛有加，悉心教導，可結果……
“難道這一切，當真是朕一手造成的？”李世民內心想著，帶著深深的疲憊和絕望，仿佛一瞬間蒼老了許多。
隨后，他又問道：“那么，他們的結局如何？”
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仿佛剛才的追問已經耗費了他不少心神。
尹均沉吟片刻，似乎在斟酌用詞：“貞觀十七年，太子李承乾謀反事敗，被廢為庶人，流放黔州。兩年不到，便郁郁而終了。”
李世民身形微微一晃，閉了閉眼，像是不愿去想那樣的畫面。
“同年”尹均繼續說道，語氣平淡，卻像一塊石頭投入平靜的湖面，“長樂公主李麗質，也不幸病逝。”
他心中暗自一嘆，這位在后世網絡上被無數人奉為白月光的公主，就這么香消玉殞，真是可惜了，白白便宜了長孫沖那小子。
“等等！”李世民猛地睜開眼，聲音陡然拔高，充滿了難以置信，“你說什么？麗質？她……她怎么會？！貞觀十七年，她才二十多歲！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他最疼愛的女兒，那個聰慧靈動、善良可愛的孩子，怎么會這么年輕就……
尹均看著李世民幾乎要失控的樣子，心里也有些發怵，但還是硬著頭皮說道：“李兄，這……這可是史書明明白白記載的。”
“長樂公主身子本就弱，遺傳了她母親長孫皇后的氣疾，再加上……唉，再加上一些別的原因，所以……”
“什么別的原因？！”李世民追問道，眼神銳利得像要穿透人心。
程咬金在一旁也忍不住插話：“我說尹小哥，你這可不能瞎說啊！公主殿下金枝玉葉，福澤深厚，怎么可能這么早就……”
房玄齡輕輕碰了碰程咬金，示意他少言，但自己眉頭也緊鎖著，顯然同樣感到震驚和不解。
尹均組織了一下語言：“主要是兩點。其一，是近親結婚。她嫁的是長孫沖，是她親舅舅的兒子。”
“其二，結婚太早，過早了破身，身體本就虛弱，因此在貞觀十七年香消玉殞”
“近親結婚？”李世民眉頭皺得更深了。
“這有何不妥？親上加親，自古便是美談，也是禮法所容。而且，女子十三四歲便談婚論嫁，及笄而嫁，亦是常事，這怎么就成了原因？”
他顯得有些激動，似乎無法接受這個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