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默含著棉花糖含糊不清地“唔”了一聲,心跳又開始不受控地加快。
周小樂溫熱的呼吸掃過耳垂,他伸手想推開對方,卻被少年順勢抓住手腕按在沙發扶手上。
“別生氣嘛。”周小樂歪著頭,半透明的發絲垂下來,在晨光里泛著柔和的光暈,“我這不也是想幫你放松嘛,而且我知道他們看不到我。”
陳默被按在沙發扶手上,喉結不安地滾動了一下,目光卻不由自主地落在周小樂半透明的瞳孔上。
那里像凝結著一汪碎星,隨著情緒波動泛起細密的漣漪。
“為什么?”他舔了舔干澀的嘴唇,棉花糖的甜味在齒間化開,卻抵不過此刻心頭的疑惑。
“你不是不能離開這里嗎?所以你那天出去為什么沒事?”
“我也不知道,但自從你來了這個屋子之后,我的活動范圍好像變大了。”
“那你又怎么知道他們看不到你?”
周小樂忽然松開手,整個人倒懸在吊燈上晃悠,念力凝成的發梢掃過陳默發燙的臉頰:“因為眼睛呀。”
少年的聲音帶著某種空靈的回響,指尖劃過自己泛著微光的眼尾,“能看見我的人,眼睛才會跟我對視。而他們剛進來的時候,并沒有與我對視,所以我知道他們一定看不見,拿著儀器也不過是對著空氣亂比劃。”
陳默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眼睛,想起每次與周小樂四目相對時,對方眼中那種奇異的共鳴感。
“所以……”陳默的聲音發緊,“是我的眼睛有問題?”
“是特別。”
周小樂突然從空中墜落,穩穩落在他身邊,念力掀起的氣流將兩人的衣角纏在一起,“普通人的眼睛像蒙著毛玻璃,只能看見現世的輪廓;但你的眼睛……”
少年冰涼的手指輕輕點在他眼皮上,“像面鏡子,能照見另一個世界的倒影。”
陳默猛地抓住對方手腕,掌心的溫度隔著虛幻的念力傳來:“那為什么只有我能看見你?”
“我不知道。”周小樂突然湊近,鼻尖幾乎要碰到他的,“我不知道你為什么能看到我,我只知道能看到鬼的都是靈媒師,而我……”
少年的聲音低下去,念力凝成的蝴蝶停在陳默睫毛上,“一直在等能看見我的人。”
客廳突然陷入詭異的寂靜,只有周小樂念力流動時細微的嗡鳴。
陳默感覺心跳震得胸腔生疼,他忽然意識到,從相遇那天起,所有的偶然都像被無形的絲線牽引著。
他松開手,手指無意識摩挲著掌心的紋路,那里還殘留著周小樂念力的涼意。
“所以那些調查員永遠發現不了你?”他終于找回自己的聲音。
陳默很想詢問他在等誰,又因為害怕知道真相,所以轉移話題。
周小樂狡黠地笑起來,念力突然化作無數透明的小手,在陳默癢癢肉上亂戳:“除非他們也有你這樣的眼睛,不過現在,他們大概正對著自己系成死結的領帶發瘋呢!”
陳默被逗得笑出聲,慌亂間抓住作亂的念力,卻不小心將周小樂整個人拽進懷里。少年的身體像團霧氣般輕盈,卻帶著真實的溫度。
兩人對視的瞬間,陳默看見周小樂眼中炸開的細碎光芒,像有人在銀河里撒了一把星星。
“下次別再這樣了。”他能聽見自己的聲音,比想象中要溫柔許多,“就算他們看不見你,也別再那么折騰了。”
周小樂突然安靜下來,半透明的臉頰泛起一層淡淡的紅暈,念力凝成的小愛心不受控地從他發間飄出來,落在陳默肩頭:“就不能……下次你保護我。”
陳默一把就推開了周小樂。
“又、又在胡說八道些什么?”
【我到底在和他計較什么?】
— — — —
老居民樓墻皮剝落,爬滿墨綠苔蘚,三樓窗戶透出的微光,在雨痕中像流淚的眼。
樓道霉味刺鼻,泛黃廣告卷著邊,聲控燈忽閃,把兩人影子投在裂墻上,時伸時縮。墻角蛛網掛著死蟲,在光影里泛著幽光。
兩名調查員踩著樓道里忽明忽暗的聲控燈,腳步聲在空蕩的樓梯間回響。
高個調查員扯了扯被系成死結的領帶,金屬徽章隨著動作撞出冷硬的聲響:“那小子手心的汗都能養魚了,說話結巴得像卡帶的錄音機,真當我們是傻子?還有里面的那個魂體,居然趁著沒人看見他肆意妄為。”
“可鎮魂鈴沒響。”
矮個調查員摩挲著試管里的魂晶碎屑,鏡片后的目光透著疑惑,“但這粉末的濃度...城南舊貨市場那次暴動,明顯是高階靈體干的,他屋里的念力殘留卻弱得像不存在一樣。”
他突然頓住腳步,抬頭望向陳默家的方向,“你說他剛才擋在空氣前那一下...會不會是在護著什么?”
高個調查員嗤笑一聲,踢開腳邊的易拉罐:“能護得住什么?上次監控拍到的黑影速度,比咱們的追蹤彈還快。不過——”
他壓低聲音,指尖無意識摩挲著鎮魂鈴上的符文,“局長每次收到他出門的消息,都要把特別行動組的人從被窩里薅出來待命,上次甚至讓無人機群圍著他家轉了整整三天。”
兩人走到單元樓外,路燈將影子拉得老長。
矮個調查員突然拽住同伴的胳膊,目光死死盯著陳默家的窗戶。
周小樂正趴在玻璃上,用念力凝成的熒光筆在霧面玻璃上畫鬼臉,還沖他們比了個大大的中指。
“那是...?”高個調查員的瞳孔猛地收縮,手已經按在了腰間的鎮魂槍上。
“別沖動!”矮個調查員按住他的手腕,喉結滾動了兩下,“那東西...剛才在屋里就出現過,你記得銅鈴被纏住時的念力波動嗎?和監控里舊貨市場的靈能頻率...一模一樣。”
他的聲音壓得極低,“但鎮魂鈴沒反應,就好像...就好像那東西不屬于這個世界的法則。”
“所以又要當做沒看見?”高個調查員甩開同伴的手,冷笑一聲,“每次遇到這種詭異情況,上頭都讓我們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當什么都沒發生。”
矮個調查員嘆了口氣:“不然呢?上次外勤組追查類似事件,回來后全被調去守倉庫了。”
他抬頭望著漆黑的夜空,語氣中帶著幾分無奈,“再說了,你不覺得奇怪嗎?局長每次提到他,眼神都...”
“都像在看一個隨時會爆炸的定時炸彈。”高個調查員接話道,轉身往車上走去。
風卷起路邊的枯葉,四周莫名安靜。
“下次帶‘窺視者’來,那東西能穿透靈體偽裝。不過說真的,我倒有點期待了——”
他嘴角勾起一抹危險的弧度,“究竟是什么秘密,值得局長親自下場遮掩?”
兩人的身影消失在街角,陳默家的窗戶突然亮起刺目的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