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林峰對著對講機怒吼，聲音震得病房窗戶都在嗡嗡作響，“說清楚！怎么回事？！”
陳文和王璇瞬間從剛才的溫情與震驚中驚醒，臉色煞白。陳武死了？尸體還被搶走了？在警方的嚴密看守下？！
對講機那頭的聲音充滿了驚恐和難以置信：“不…不知道！監控…監控突然被強電磁干擾黑屏了十幾秒！值班的兄弟被人從后面打暈了！等我們沖進去…人…人已經沒了！只…只留下這個…”那邊傳來一陣雜亂的翻找聲，“一張…一張打印的字條！上面寫著…寫著‘禮物，請查收’！”
“禮物？！”林峰額頭上青筋暴起，“給我封鎖整個醫院！所有出入口！調取周邊所有監控！一只蒼蠅也不許放出去！我馬上到！”他猛地切斷通訊，看向陳文和王璇，眼神銳利如刀，“宋振華！一定是他！他知道陳武沒死，知道保險箱被我們找到了！他在滅口，在回收‘失敗的作品’！也在警告我們！”
“我和你去！”陳文立刻站起身，眼神冰冷而決絕。父親日記和照片帶來的沖擊還未消化，新的危機已然降臨。宋振華這個名字，像一塊巨大的黑幕，籠罩下來。
王璇掙扎著想坐起來：“我也…”
“你留下！”陳文和林峰異口同聲地打斷她。陳文按住她的肩膀，語氣不容置疑：“你傷還沒好，不能冒險。林峰，派人保護王璇！”
林峰立刻通過對講機下達指令。陳文將父親的日記本和照片迅速塞進隨身的背包，深深看了王璇一眼：“等我回來。”那眼神里包含了千言萬語。
王璇用力點頭，眼中充滿擔憂：“小心！宋振華…這個名字我好像在哪里…專業的文獻里見過…給我點時間，我查查！”
陳文和林峰如同兩道旋風沖出病房。警笛聲由遠及近，劃破了城市的喧囂，一路朝著市立醫院飛馳而去。
醫院重癥監護區此刻已被警方完全封鎖，氣氛凝重得如同鐵板。警戒線外擠滿了驚惶的醫護人員和病患家屬。林峰和陳文出示證件，快步穿過人群。負責看守的警員頭上纏著紗布，臉色蒼白地匯報情況。
“對方動作極快，非常專業！我們甚至沒看清人影，就…”警員懊惱地捶了一下墻。
陳文沒時間聽細節，他戴上手套和鞋套，徑直走進陳武曾經躺過的重癥監護室。空氣中還殘留著消毒水和藥物的氣味，但病床上空空如也，只有凌亂的被褥和掉落在地的監測儀器導線，證明這里剛剛經歷了一場粗暴的劫掠。地上，一張普通的A4打印紙被隨意丟棄，上面只有五個冰冷的宋體字：
禮物，請查收。
字體標準，毫無特征。挑釁意味十足。
“查！給我查這紙的來源！墨粉！指紋！一切！”林峰咆哮著。技術人員立刻上前取證。
陳文的目光銳利地掃過房間的每一個角落。窗戶緊閉，門是唯一的出入口。對方能在極短時間內打暈訓練有素的警員，屏蔽監控，帶走一個重傷昏迷的成年男子…這絕非普通匪徒能做到。專業的雇傭兵？還是宋振華手下豢養的秘密力量？
他的目光落在病床旁邊的醫療廢物桶上。里面有一些沾血的紗布、棉簽和…一個空的注射器針筒保護套？陳武雖然重傷，但主要的治療是維持生命體征和傷口處理，并不需要頻繁注射…他蹲下身，小心地用鑷子夾起那個保護套，對著光仔細看。套子內側，靠近針頭接口的位置，有一點點極其微小的、幾乎看不見的白色粉末殘留！
“林隊！看這個！”陳文立刻將發現告知林峰，“立刻化驗殘留物！這很可能不是醫療用藥！”
林峰眼神一凜：“你的意思是…？”
“可能是加速死亡的藥物，或者…某種追蹤或控制藥物的載體！”陳文沉聲道。陳武的死，恐怕不是簡單的“滅口”那么簡單。那張“禮物”紙條，更像是一個預告！
就在這時，林峰的手機響了。是法醫中心毒理實驗室打來的，關于針筒保護套殘留物的初步分析有了結果。
“林隊，陳法醫！殘留物成分非常復雜！我們檢測到一種強效的神經肌肉阻滯劑成分，足以在短時間內導致呼吸麻痹！還混合了一種從未見過的、類似納米級的金屬微粒信號！最奇怪的是…還有微量的…某種生物信息素？像是…昆蟲用來標記路徑的那種？”
神經肌肉阻滯劑（殺人滅口）？納米金屬微粒（追蹤？）？生物信息素（標記？）？這詭異的組合讓陳文和林峰都皺緊了眉頭。宋振華到底想干什么？
“報告林隊！”一個警員氣喘吁吁地跑進來，“外圍搜索有發現！在住院部大樓后面靠近垃圾轉運站的圍墻角落，發現…發現一個裹尸袋！里面…里面是陳武！”
所有人都愣住了！搶走尸體，又扔回來？！
陳文和林峰立刻趕到現場。一個黑色的、厚實的裹尸袋被隨意丟棄在骯臟的墻角，散發著濃烈的血腥味和…一絲若有若無的、奇異的甜腥氣。林峰示意警員拉開拉鏈。
陳武蒼白僵硬的臉露了出來，雙目圓睜，瞳孔擴散，臉上凝固著一種極度驚愕和…難以置信的表情？他的致命傷顯然不是之前的槍傷，而是頸部一道深可見骨、極其利落的割喉傷口！鮮血浸透了他身上的病號服。
“檢查裹尸袋內部！小心！”陳文戴上手套，蹲下身。裹尸袋內部很干凈，除了血跡，似乎沒有其他東西。就在他準備放棄時，指尖在尸體腰部側面的位置，觸碰到一個硬物。他小心地摸索，從陳武病號服的口袋里，掏出了一個用透明密封袋裝著的、指甲蓋大小的黑色金屬片！
金屬片呈長方形，邊緣光滑，表面沒有任何標識，看起來像某種電子芯片或存儲設備。
“禮物…”林峰盯著那個芯片，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宋振華殺了陳武，搶走尸體，又送回來，還留下一個“禮物”？這簡直是赤裸裸的嘲弄和挑釁！
陳文拿著密封袋，看著陳武死不瞑目的臉。那張與自己酷似的臉上，最后凝固的表情是驚愕…他在死前看到了什么？或者說，是誰讓他如此意外？宋振華本人？還是…別的什么？
“立刻把這個芯片送到技術科！最高級別防護！給我弄清楚里面是什么！”林峰下令。他轉向陳文，眼神凝重，“陳文，宋振華…這個名字分量太重了。振華集團是本市的納稅大戶，慈善標桿，關系盤根錯節。沒有鐵證，我們動不了他分毫。你父親留下的日記…可能是唯一的突破口！”
陳文握緊了手中的密封袋和背包里的日記本，點了點頭。風暴的中心，已經清晰指向了那個站在光鮮亮麗頂端的男人——宋振華。
回到相對安全的警局指揮中心，技術科對芯片的初步分析結果令人心驚：這是一種高度加密的自毀型存儲芯片，一旦嘗試暴力破解或連接不匹配的讀取設備，會立刻啟動內部熔斷程序銷毀所有數據。目前沒有找到安全的讀取方式。
唯一的希望，寄托在父親的日記上。
陳文將自己關在證物分析室里，小心翼翼地翻開那本承載著父親最后歲月和沉重秘密的硬皮筆記本。紙張已經泛黃發脆，字跡是熟悉的剛勁有力，但越往后翻，字跡越發潦草、顫抖，甚至有大片被淚水暈染的墨跡，透露出書寫者內心極致的痛苦和掙扎。
日記的前半部分，記錄著父親作為刑警的日常工作，破獲的案子，對家庭生活的點滴溫情（主要是對陳文成長的關注），充滿了責任感和對未來的憧憬。轉折點出現在1999年6月：
“99.6.15 晴
老趙（趙建國）今天神秘兮兮地找我，說有個高度機密的‘安保評估’任務，涉密級別極高，待遇優厚，點名要我參加。地點在一個叫‘青松夏令營’的地方，時間在七月。問他具體內容，語焉不詳，只說涉及‘未來重要人才的心理韌性評估’，由軍方背景的專家牽頭。直覺不太對勁，但老趙保證絕對合法合規，且事關重大。猶豫再三，答應去看看。”
“99.7.10 陰
抵達青松山營地。環境清幽，設施完善得不像普通夏令營。見到了負責人，一個叫吳明的醫生，眼神很…冷。還有幾個投資人模樣的人，為首的氣度不凡，叫周永昌。老趙介紹另一個是宋振華，振華集團的老板，主要贊助人。宋這人…表面溫和儒雅，談吐不凡，但眼神深處有種…說不出的東西，像冰。營地里有十幾個孩子，大多是孤兒院來的，但有一對雙胞胎男孩，長得非常漂亮，叫…（此處字跡被用力涂抹掉，完全無法辨認）。”
陳文的心猛地一抽！被涂抹掉的名字，就是他和陳武！父親在保護他們，即使在私人日記里也不敢寫下真名！
日記的內容越來越觸目驚心：
“99.7.20 暴雨
他們瘋了！什么心理韌性評估！這是非法的人體實驗！他們在用那些孩子，尤其是那對雙胞胎！做意識剝離和控制的測試！吳明就是魔鬼！用藥物、感官剝奪、極端恐懼刺激…我看過一份被‘處理’掉的內部報告草稿，目標是將其中一個孩子（‘材料’）徹底抹去自我意識，打造成可植入指令的‘容器’！另一個（‘錨點’）作為對照觀察！他們管這叫‘雙生子’項目！宋振華才是真正的幕后主導！他和周永昌在密謀什么‘新秩序’！我必須阻止！”
“99.7.27 夜 雷雨
地獄之夜！實驗強度失控！‘材料’孩子瀕臨崩潰，發出非人的慘叫！我忍無可忍，沖進去想救人！被吳明的人攔住，注射了東西…渾身無力…眼睜睜看著…看著（此處有大片淚漬和反復涂抹的痕跡）…宋振華就在監控室里看著！眼神冰冷得像毒蛇！他對手下說：‘記錄所有數據。失敗品處理掉。錨點保護好，他還有用。’ 處理掉？！他們想殺了我兒子？！（字跡狂亂）我和他們拼命！但…寡不敵眾…被關了起來…”
看到這里，陳文的手劇烈顫抖，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幾乎要將日記本捏碎！父親目睹了那地獄般的場景，目睹了陳武被當作“失敗品”即將被“處理”，他沖進去想救他們！卻被鎮壓、被囚禁！那個雨夜，父親承受了怎樣的絕望和痛苦？！
“99.7.28 陰
被放出來了。他們告訴我，‘材料’搶救無效‘死亡’，已經‘妥善處理’。‘錨點’受了驚嚇，但無大礙。他們給我看了偽造的死亡證明和火化記錄。我知道是假的！但我找不到證據！他們用文文（陳文）和家人的命威脅我！周永昌假惺惺地給我一筆‘封口費’，宋振華…他拍了拍我的肩，笑著說：‘陳警官，識時務者為俊杰。有些真相，知道了只會帶來毀滅。為了孩子，好好活著。’ 那笑容…讓我如墜冰窟！我…我妥協了。我是個懦夫！我背叛了我的兒子！我背叛了這身警服！（字跡被淚水完全模糊）但我發誓，我一定要找到證據！扳倒他們！宋振華…他就是披著人皮的惡魔！他是所有罪惡的源頭！”
日記的后面，是父親在巨大的精神折磨下，利用職務之便，秘密收集關于宋振華、周永昌、吳明等人非法活動證據的記錄。他記錄了宋振華利用振華集團洗錢、進行非法交易的線索；記錄了周永昌商業帝國中涉及走私違禁藥品（很可能用于實驗）的蛛絲馬跡；甚至懷疑宋振華與境外某些勢力有關聯，所謂的“新秩序”計劃圖謀甚大。但每一次深入，都伴隨著無形的壓力和威脅。字里行間充滿了孤立無援的悲憤和對自身安全的擔憂。
日記的最后一頁，日期停留在父親“自殺”的前三天，字跡已經虛弱不堪：
“…我感覺被盯上了。家里電話有雜音，出門總覺得有人跟著。老趙最近看我的眼神很怪…宋振華的能量太大了。我可能…等不到那一天了。我把最重要的東西（證據原件、實驗記錄的備份膠片？）藏在…只有文文將來能找到的地方。如果他看到這本日記…孩子，對不起…爸爸不是懦夫到最后…宋振華…他才是真正的‘影子’…小心…他無處不在…”
日記到此戛然而止。
陳文合上日記本，閉上眼，淚水無聲地滑落。他終于理解了父親。那不是懦弱的妥協，那是一個父親在絕境中，為了保護尚在襁褓的兒子所能做出的最痛苦的抉擇！父親從未放棄，他一直在黑暗中獨自戰斗，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而他留下的日記和指向宋振華的證據，就是照亮黑暗的火種！
“宋振華…”陳文睜開眼，眼中燃燒著冰冷的火焰。所有的線索都匯聚于此。青松項目的真正主宰，父親悲劇的根源，陳武被扭曲一生的罪魁禍首，以及現在，所有血腥殺戮的幕后黑手！
就在這時，分析室的門被猛地推開，林峰沖了進來，臉色鐵青，手里拿著技術科剛打印出來的報告，聲音帶著一絲難以置信的顫抖：
“陳文！那個芯片…我們找到方法讀取了一部分碎片數據！里面…里面是名單！一份新的‘清洗名單’！上面有七個名字！除了已經被殺的周永昌、趙建國、吳明…還有宋振華？！不，不對！宋振華的名字是紅色的，像是…發布者？剩下的四個名字…天啊！其中一個是…王璇的父親？！王振邦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