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璇的父親?王振邦教授?!”陳文霍然起身,撞得椅子向后滑開,發出刺耳的摩擦聲。他搶過林峰手中的報告紙。
報告上清晰地顯示著從芯片中恢復的部分數據碎片,拼湊出一個類似表格的輪廓。最上方是幾個意義不明的編碼,下方列出七個名字:
1. 周永昌 (狀態標記:已清算)
2. 趙建國 (狀態標記:已清算)
3. 吳明 (狀態標記:已清算)
4. [一個被部分損壞的名字,只能辨認出“林X南”](狀態標記:已清算) —— 顯然是林峰的父親林正南。
5. [名字完全損毀](狀態標記:目標中)
6. 王振邦(狀態標記:目標中)
7. [名字部分損毀,但“陳XX”清晰可見](狀態標記:目標中) —— 極可能是陳文!
而在這份名單的最頂端,一個名字用刺目的猩紅色標注,后面跟著一個類似權限標識的符號:宋振華。
“宋振華是發布者?他要清洗掉包括他自己名字在內的所有人?”林峰的聲音充滿了荒謬感,“這說不通!他瘋了嗎?”
“不!”陳文死死盯著“王振邦”三個字,大腦飛速運轉,將父親日記、王璇之前的話和陳武的瘋狂行為串聯起來,“不是宋振華發布的!這是陳武的名單!是他復仇的目標清單!宋振華的名字在頂端,標記為紅色,很可能意味著在陳武心中,宋振華是最高級別的復仇對象,是‘主犯’!或者…這份名單本就是宋振華‘賜予’陳武的,用來引導他完成‘清洗’,最后再除掉他這個‘工具’!” 他想起了芯片里檢測到的神經肌肉阻滯劑和生物信息素,那像極了控制與清除的雙重手段。
“王振邦…王璇的父親…”陳文猛地抬頭看向林峰,“王璇之前說,她好像在哪份專業文獻里見過宋振華的名字!快!聯系她!另外,立刻派人去保護王教授!”
林峰立刻抓起電話下達指令。陳文則直接撥通了王璇病房的座機。電話只響了一聲就被接起,傳來王璇略顯急促的聲音:“陳文?你們怎么樣?”
“王璇!聽著!你父親王振邦教授有危險!”陳文語速極快,“我們在陳武留下的芯片里發現了一份清洗名單,你父親的名字在上面!還有,你之前說在文獻里見過宋振華,到底怎么回事?”
電話那頭傳來王璇倒吸冷氣的聲音,隨即是紙張快速翻動的嘩啦聲。“我想起來了!”她的聲音帶著震驚和一絲恍然,“是‘意識與行為控制前沿研究’!一份非常小眾、帶有爭議性的內部學術期刊!大概…大概十五六年前的一期特刊,宋振華以獨立研究員的身份發表過一篇論文!標題很晦澀,叫《論特定環境刺激與神經可塑性在行為重塑中的極限應用》!我當時覺得理論過于激進,甚至…有點反倫理,就沒深入看!難道…”
“青松項目!‘雙生子’實驗!”陳文瞬間明白了!宋振華不僅是金主和幕后黑手,他本人就是這套邪惡理論的提出者和實踐者!他是真正的“科學家”魔鬼!“王璇,你父親和他…”
“我不知道他們是否有直接聯系!”王璇的聲音帶著焦慮,“但我父親王振邦,他是國內頂尖的認知心理學和神經倫理學權威!他…他早年也涉足過行為心理學領域,后來因為研究方向過于靠近倫理禁區而主動轉向了更基礎的認知研究…難道…難道宋振華認為我父親知道什么?或者…我父親當年對類似研究提出過批評,阻礙了他的‘學術’道路?”她的聲音充滿了擔憂,“我聯系不上他!他的手機關機了!家里的電話也沒人接!”
“林峰已經派人去你家和你父親的研究所了!你待在醫院,哪里也別去!加強保護!”陳文的心沉了下去。關機,失聯…這絕不是好兆頭。
“不!”王璇的聲音異常堅決,“陳文,那份名單上…是不是…也有你的名字?”她敏銳地捕捉到了陳文話語里的停頓。
陳文沉默了一下,沒有否認:“…有。”
“那就更不可能!”王璇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我是心理學家,也是他的目標之一!宋振華這種人,行事縝密狠毒,他既然動手,就不會只針對名單上的人!他一定會清除所有知情者和潛在威脅!我在醫院并不安全!我要和你們在一起!我知道他的思維方式!我能幫上忙!而且…我要找到我父親!”她的語氣帶著女兒對父親的深切擔憂和不顧一切的決心。
陳文看向林峰。林峰剛結束一個通話,臉色更加難看:“派去王教授家和研究所的人回復,都沒人!鄰居說看到王教授上午急匆匆出門了,說去參加一個‘緊急學術會議’,但研究所那邊根本沒安排!他失蹤了!”
“讓他過來!”林峰當機立斷對陳文說,“派一輛防彈車去接!直接來指揮中心!這里相對安全!”
半小時后,臉色蒼白但眼神異常堅定的王璇,在兩名全副武裝的警員護送下抵達了指揮中心。她肩上還纏著繃帶,但步伐沉穩。
“芯片名單上那個完全損毀的名字,”王璇一來就直奔主題,沒有絲毫寒暄,“結合上下文和清晰順序,我推測…很可能是當年參與實驗的另一個核心‘執行者’,或者…是知道太多內情的‘旁觀者’。宋振華要抹去所有直接關聯人。”她看向林峰,“林隊,我需要宋振華所有的公開和…非公開資料!越詳細越好!他的行為模式、社交圈、產業布局、甚至…他的心理評估報告!如果有的話!”
“已經在調集了!”林峰指著大屏幕上正在匯總的信息,“振華集團產業龐大,地產、科技、生物制藥…都有涉足。宋振華本人深居簡出,熱衷慈善,形象極其正面。公開場合露面不多,但每次出現都給人留下深刻印象——儒雅、睿智、富有社會責任感。沒有任何公開的負面信息,更別提犯罪記錄。簡直…完美得像假人。”
“完美面具下的惡魔。”陳文冷冷道。他拿出父親日記里那張松林合影的照片,指著宋振華的背影:“就是他。父親日記里認定他是所有罪惡的源頭。”
王璇仔細看著那個背影,秀眉緊蹙:“這個姿態…這種即使背影也流露出的掌控感和…優越感…很符合極端自戀型人格障礙(NPD)與反社會人格障礙(ASPD)共病的特征。他們視自己為神,視他人為工具或螻蟻。‘青松項目’對他而言,可能只是一場驗證自己理論的‘偉大實驗’,那些孩子…包括陳武和你,都只是實驗品。清洗名單,是他覺得實驗結束,需要‘清理實驗室’了。他享受著操控一切的感覺,包括操控陳武去復仇,最后再親手毀掉這個‘作品’,完成閉環。”她的分析冰冷而精準,讓在場的人都感到一陣寒意。
“那他現在最可能做什么?”林峰追問。
“回收一切實驗數據和‘殘留物’,”王璇目光銳利,“包括陳文!芯片是‘禮物’,也是誘餌!他知道我們會讀日記,知道陳文會追查到底!他享受這種貓捉老鼠的游戲,但當他覺得游戲該結束時,他會毫不猶豫地按下清除鍵!他現在一定在某個絕對安全、又能掌控全局的地方,觀察著我們!而且…”她頓了頓,看向陳文,眼神復雜,“他可能…還想得到你,陳文。作為唯一的‘錨點’,最‘成功’的對照樣本,你對他而言,或許有特殊的‘研究價值’。”
陳文感到一陣惡寒。就在這時,他的手機突然響起!一個完全陌生的號碼!他看了林峰和王璇一眼,按下了免提鍵。
一個經過精密電子變聲處理、聽不出年齡性別、卻帶著一種奇異韻律感的聲音傳了出來,正是之前診所電話里的那個聲音:
“晚上好,陳法醫,王醫生,還有…林隊長。日記好看嗎?令尊的文筆,充滿了無謂的憤怒和可悲的掙扎。”
指揮中心瞬間一片死寂!對方知道他們在一起!甚至知道他們看了日記!
“陳武的‘謝幕演出’,還精彩嗎?他終究是個失敗品,充滿了不可控的情緒垃圾。不過,他最后總算做了件正確的事——把‘作業’交還給了你們。”聲音帶著一絲嘲弄。
“那份名單,是‘青松’最后的余燼。七宗罪,需要七份祭品來平息。周、趙、吳、林…他們用血洗刷了背叛的罪孽。王振邦教授…他妄圖用他那套可笑的倫理枷鎖禁錮真理的翅膀,罪名為‘傲慢’。至于第五位…” 聲音故意停頓了一下,帶著殘忍的玩味,“一個可恥的、泄露秘密的告密者,他/她的名字,就留給你們作為…開胃小菜吧。”
“而陳文…我親愛的‘錨點’…”** 聲音變得低沉而充滿誘惑,**“你本可以成為最完美的杰作,證明人類意志可以被塑造、被超越。可惜,你選擇了和令尊一樣的愚昧道路。你的罪,是‘頑固’。”
“至于第七位…當然是我自己。”** 聲音忽然笑了起來,那電子合成音的笑聲在寂靜的指揮中心里顯得格外詭異,**“當祭壇上擺滿六顆心臟,當‘新秩序’的曙光降臨,我自會獻上我的頭顱,完成這場神圣的儀式。畢竟,真理的火焰,需要最純粹的犧牲來點燃。”
“游戲繼續。期待你們的表現。記住,時間…不多了。”
電話被干脆地掛斷。
瘋子!絕對的瘋子!宋振華不僅自詡為神,還為自己設定了殉道者的結局!他將殺戮視為一場凈化世界的“神圣儀式”!
“追蹤信號!”林峰對著技術員大吼。
“不行!通話時間太短,對方用了多重跳板加密和反追蹤技術!信號源最后消失在…境外服務器群!”技術員沮喪地匯報。
“王教授!第五個目標!還有陳文!”林峰一拳砸在控制臺上。敵在暗,我在明,對方還掌握著難以想象的資源和瘋狂的計劃!
王璇的臉色蒼白如紙,父親的名字被點出,讓她心如刀絞。她強迫自己冷靜:“第五個目標…那個‘告密者’…會是誰?當年還有誰可能知道內情并泄露了消息?導致宋振華要殺他滅口?”
陳文的大腦飛速運轉,過濾著父親日記里的每一個名字和細節。突然,一個幾乎被遺忘的片段閃過腦海!日記里提到,在父親被囚禁后,是營地的一個“老廚子”偷偷給他送了點水和食物,并低聲告訴他:“孩子…被帶走了…往…后山…小路…” 正是這個信息,讓父親后來堅信陳武沒死!
“廚子!”陳文脫口而出,“父親日記里提到過一個偷偷幫他的老廚子!姓…姓張!張伯!他可能看到了什么,甚至可能幫助過陳武逃脫最初的‘處理’!他可能就是那個‘告密者’!宋振華現在要清除他!”
“立刻查!當年青松夏令營所有后勤人員!特別是姓張的廚子!”林峰立刻下令。
數據庫快速檢索。很快,一份陳舊的檔案被調出:張德貴,男,1950年生,原青松營地廚師。檔案顯示他在2000年初,也就是紅繩案開始后不久,就因“精神失常”被送進了市郊的“安寧精神療養院”,一直居住至今!
“安寧療養院!”陳文和林峰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急迫。張德貴還活著!但他現在極度危險!
“林隊!醫院那邊…陳武的尸體…”一個警員拿著新的報告跑進來,臉色古怪,“尸檢初步結果出來了!除了頸部的致命割傷,還在他后頸靠近延髓的位置,發現了一個…一個微小的、已經失效的植入體!像是某種…生物電信號接收器?!”
生物電信號接收器?!陳武是被控制的?!眾人皆驚!
還沒等他們消化這個信息,陳文的私人手機又瘋狂地震動起來!這次是他母親在國外的號碼!
陳文立刻接通:“媽?你沒事吧?” 之前一直聯系不上,他心急如焚。
電話那頭傳來的卻不是母親的聲音,而是一個冰冷、毫無感情的男聲,語速很快:
“陳先生,如果想見到活著的母親,一小時內,獨自一人到城西廢棄的‘紅光造紙廠’舊址。過時,或者發現任何警察的影子…你知道后果。”
電話被掛斷,只剩忙音。
母親!宋振華竟然綁架了他遠在國外的母親!調虎離山?還是…又一個致命的陷阱?
陳文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一股冰冷的殺意混合著極致的焦慮席卷全身。王璇緊緊抓住他的手臂,眼神充滿了擔憂:“別沖動!這一定是陷阱!”
林峰眼神銳利:“安寧療養院和紅光造紙廠!他同時在兩個地方發難!讓我們分身乏術!陳文,你母親…”
“我必須去!”陳文的聲音斬釘截鐵,眼神卻異常冷靜,“林隊,張伯那邊就拜托你了!王璇,你留在這里,繼續分析宋振華!相信我,我會把媽媽帶回來!”他深深看了王璇一眼,那眼神里包含了不容置疑的決心和對她安全的關切。
“我跟你一起去造紙廠!”王璇毫不猶豫地說,“宋振華的目標也包括我!而且,我對他的心理分析可能關鍵時刻有用!林隊可以派便衣在遠處策應!”
陳文看著王璇堅定的眼神,知道無法改變她的決定。他點了點頭:“好!但你必須聽我指揮!”
林峰快速部署:“我親自帶精銳去安寧療養院救張德貴!派一隊最頂尖的便衣戰術小組,由老劉帶隊,遠程支援你們去造紙廠!記住,陳文,王璇,你們的命比什么都重要!發現不對,立刻撤退!”
兵分兩路,爭分奪秒!陳文和王璇沖出指揮中心,跳上林峰安排的經過防彈改裝的越野車,朝著城西廢棄的造紙廠方向疾馳而去。夕陽將天空染成一片血紅,如同預示著前方的腥風血雨。
車上,王璇快速地在平板電腦上翻看著宋振華有限的公開演講視頻和采訪資料。“他的微表情…極其克制,但眼神深處有強烈的掌控欲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厭倦。他享受挑戰,享受將他人玩弄于股掌的感覺。綁架你母親,逼你獨自前往,這符合他‘設置難題、觀察解題’的行為模式。他很可能就在現場,或者通過某種方式在觀察我們!他需要看到你的‘選擇’,你的‘掙扎’,這對他而言是實驗數據的最后一部分!”
陳文握緊了方向盤,指節發白。他看著后視鏡里遠遠跟著的幾輛偽裝車輛(老劉的戰術小組),心中只有一個念頭:母親,一定要堅持住!無論付出什么代價!
紅光造紙廠巨大的、破敗的輪廓在暮色中漸漸顯現,像一頭蟄伏的鋼鐵巨獸,散發出腐朽和危險的氣息。真正的對決,即將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