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光造紙廠的硝煙尚未在心頭散盡,新的風暴已然在青松山巔醞釀。宋振華那條“畢業考試才剛剛開始”的短信,像一條冰冷的毒蛇纏繞在陳文的心頭。“錨點最初的位置”——青松山廢棄營地的主樓,陳武留下的“真正禮物”,如同一顆定時炸彈,催促著他們立刻行動。
“立刻去青松山!”陳文斬釘截鐵,聲音里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母親李淑芬已被安全護送回警局保護,王璇肩上的傷口經過簡單處理,注射了強效鎮痛劑,蒼白的臉上寫滿了疲憊,但眼神依舊銳利如初。
“我和你一起去!”王璇的語氣同樣堅決,“宋振華提到‘對照樣本留下的禮物’,陳武在青松山一定藏了關鍵東西,可能直接指向宋振華的核心秘密或下一步計劃!我的分析能幫上忙!”
林峰剛從安寧療養院帶回驚魂未定但關鍵線索在握的張德貴,聞訊立刻調派精銳力量。“老劉!你帶一隊人,護送陳文和王璇立刻去青松山!帶上最專業的排爆和痕跡檢驗小組!我處理完張伯的口供和那份被拐兒童名單,馬上帶支援過去!記住,宋振華很可能在那里等著你們!那是個瘋子設定的考場!”
夜色如墨,越野車在盤山公路上疾馳,車燈如同利劍刺破深沉的黑暗。雨后的山路濕滑泥濘,兩旁茂密的松林在車燈掃過時投下幢幢鬼影,如同蟄伏的巨獸。車內氣氛凝重,只有引擎的轟鳴和輪胎碾壓泥濘的聲音。
王璇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但大腦卻在飛速運轉。“宋振華稱這是‘畢業考試’…他將青松山視為‘母校’,將你和陳武視為他的‘學生’和‘作品’。他期待看到你運用從他那里‘學到’的東西——無論是洞察力、決斷力,還是…被激發的某種‘潛能’——來破解他留下的謎題。這對他而言,是實驗成果的最終驗收。”她睜開眼,看向陳文,“他的自負是他的弱點。他太想證明自己的‘理論’正確了。我們要利用這點。”
陳文握緊了方向盤,目光穿透黑暗,投向山頂隱約可見的廢棄建筑輪廓。“不管他留下什么‘禮物’,我都會親手撕碎他精心布置的舞臺。”
車隊抵達廢棄營地外圍。巨大的松林在夜風中嗚咽,廢棄的木屋如同墓碑般寂靜矗立。空氣中彌漫著潮濕的腐木和泥土氣息,還有一種若有若無的…消毒水殘留的味道?比上次來時更濃了!
老劉經驗豐富,迅速指揮隊員散開,建立警戒線,無人機升空,對主樓及周邊進行紅外和熱成像掃描。
“報告!主樓內有單一熱源!位于二樓東側房間!生命體征微弱!”無人機操作員的聲音從通訊器傳來。
單一熱源?生命體征微弱?是陷阱?還是…被囚禁的人質?
“排爆組先行!痕跡組跟進!狙擊手占據制高點!陳法醫,王醫生,你們跟在排爆組后面,保持距離!”老劉果斷下令。
專業的排爆隊員穿著厚重的防護服,手持探測儀器,如同移動的堡壘,小心翼翼地推開主樓那扇吱呀作響、布滿灰塵的大門。強光手電的光柱刺破內部深沉的黑暗,灰塵在光柱中狂舞。大廳里和他們上次離開時一樣狼藉,打斗的痕跡、散落的設備碎片、干涸發黑的血跡…無聲地訴說著那夜的慘烈。
排爆儀器沒有發出警報。隊伍緩慢而謹慎地向二樓推進。樓梯木板在腳下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二樓走廊更加昏暗,空氣中消毒水的味道混合著一絲…甜膩的血腥味?源頭正是東側那個房間。
排爆隊員在門口做了最后一次全面掃描,確認無爆炸物和電子陷阱后,向老劉打出安全手勢。老劉點點頭,陳文和王璇立刻上前。
門虛掩著。陳文深吸一口氣,猛地推開!
手電光瞬間聚焦在房間中央!
那里放著一張簡陋的行軍床。床上,靜靜地躺著一個女人!
她穿著素雅的米白色家居服,身形瘦弱,長發凌亂地散落在枕頭上,臉色蒼白得近乎透明,雙目緊閉,似乎陷入了深度昏迷。她的手腕上,插著一根細細的輸液管,連接著旁邊一個正在緩慢滴注的小型營養液袋。
當手電光完全照亮她的臉龐時,陳文如遭雷擊,整個人僵在原地,大腦一片空白!
“媽?!” 他失聲驚呼,聲音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駭和撕裂般的痛苦!躺在行軍床上的女人,赫然是他的母親李淑芬!可就在幾個小時前,他明明親手將她從紅光造紙廠的陷阱里救出,安全送回了警局!她怎么會出現在這里?!而且狀態如此糟糕?!
王璇也驚呆了,但她比陳文更快地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她迅速上前幾步,避開可能存在的陷阱,仔細觀察床上的女人。“不!陳文,冷靜!看她的臉!看細節!”
陳文被王璇的低喝驚醒,強壓下幾乎要沖破胸腔的恐慌和憤怒,定睛看去。光線下的女人,面容確實與母親李淑芬極其相似,幾乎達到了九成!但那緊閉的眼瞼形狀,那微微抿起的嘴角弧度,以及…那脖頸側面一顆極其微小的、幾乎看不見的褐色小痣的位置…和他記憶中的母親,有著極其細微但確實存在的差異!
“她…她不是我媽!”陳文的聲音帶著顫抖的余悸,隨即被更深的寒意取代,“她是…克隆體?!” 宋振華竟然掌握了如此恐怖的生物技術?!
“恐怕不止是克隆體那么簡單。”王璇的眼神銳利如手術刀,她靠近床邊,小心地沒有觸碰任何東西,目光落在女人露出的左手腕內側。那里,在慘白的皮膚上,清晰地烙印著一個暗紅色的、與周永昌背部、陳武鎖骨上一模一樣的符號——圓圈、倒三角、垂直線!“她也被打上了‘烙印’!她是宋振華的‘新作品’!陳武留下的‘禮物’,難道就是她?!”
就在這時,那個昏迷的女人似乎被強光和聲音刺激,眼睫毛劇烈地顫抖了幾下,緩緩地、艱難地睜開了眼睛。
那是一雙極其美麗的眼睛,瞳孔的顏色是少見的淺褐色,如同琥珀。但此刻,這雙眼睛里充滿了初生嬰兒般的茫然、脆弱和…深入骨髓的恐懼。她看到了陳文,眼神微微聚焦,嘴唇囁嚅著,發出極其微弱、如同小貓嗚咽般的聲音:
“哥…哥哥…?怕…好怕…”
這聲“哥哥”,如同最尖銳的冰錐,狠狠刺穿了陳文的心臟!這個被宋振華制造出來的、擁有母親容貌和烙印的女人,竟然稱呼他為“哥哥”?!她和陳武一樣,是實驗的產物?是宋振華用來折磨他、考驗他的又一件“工具”?!
“她體內的麻醉劑和鎮定成分很高,意識不清。”隨隊的法醫快速檢查了一下,低聲道,“生命體征暫時平穩,但非常虛弱。需要立刻醫療救助。”
“帶她走!小心!”陳文立刻下令。無論她是什么,她是一個活生生的、被宋振華摧殘的生命!
就在兩名隊員小心翼翼準備抬起行軍床時,王璇的目光被床腳地面一個不起眼的、被灰塵半掩的金屬小盒子吸引。它被巧妙地卡在床腳與地面的縫隙里,如果不是刻意尋找,很難發現。
“等等!有東西!”王璇阻止了隊員,示意排爆組檢查。
排爆儀器靠近,發出輕微的嗡鳴,最終顯示安全。王璇戴上手套,小心地取出那個冰冷的金屬盒。盒子沒有鎖,輕輕一掀就打開了。
里面沒有炸彈,只有兩樣東西:
1. 一個指甲蓋大小的黑色磁片:與陳武尸體上發現的那個幾乎一模一樣,但表面多了一道細小的金色紋路。
2. 一張折疊的、泛黃的紙條:上面是用一種極其工整、如同印刷體般的字跡寫下的幾行字:
“致‘錨點’:
‘禮物一’:編號‘Ω-7’,你的‘鏡像’,證明生命可被完美復刻,意志亦可重塑。
‘禮物二’:磁片密鑰,開啟‘伊甸園’之門,那里沉睡著‘新秩序’的基石與舊世界的罪證。坐標:37.7749° N, 122.4194° W (舊金山)。
‘畢業考題’:在‘基石’蘇醒前,找到并毀滅‘伊甸園’。否則,審判日降臨。
>—— 你的導師,亦是你的掘墓人。”
“伊甸園”?!“基石”?!審判日?!宋振華果然在海外建立了新的實驗基地!而且,他正在培育或喚醒某種更可怕的東西!這張紙條,是陳武留下的?還是宋振華借陳武的名義設下的又一個圈套?
“舊金山坐標…”陳文立刻拿出手機定位,結果顯示那是一個位于舊金山灣區、靠近海岸線的位置,屬于振華集團旗下一家名為“諾亞前沿生物科技”的子公司所在地!振華集團果然在全球都有觸角!
“編號Ω-7…她是第七個‘歐米伽’克隆體?”王璇看著床上昏迷的女人,眼神充滿了悲憫,“基石…很可能是指他利用基因技術培育的、更完美的‘新人類’胚胎或者…已經成長的個體!宋振華所謂的‘新秩序’,就是由這些被他完全控制的‘完美生命’取代舊人類!他瘋了!徹底瘋了!”
“他不僅要清洗知情者,他還要重塑整個人類種族!”陳文感到一股徹骨的寒意。宋振華的野心和瘋狂,遠超他們的想象!
“我們必須阻止他!必須在那個‘基石’蘇醒前摧毀‘伊甸園’!”王璇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急迫。
就在這時,老劉的通訊器里傳來外圍警戒隊員急促的呼叫:“劉隊!發現異常!營地西側松林!有不明熱源快速移動!數量…很多!速度極快!不像人!重復,不像人!”
“什么?!”老劉臉色一變。幾乎同時,一陣低沉、密集、令人頭皮發麻的嗡鳴聲由遠及近,如同成群的毒蜂振翅,迅速籠罩了整個營地!
“無人機!攻擊型無人機群!”負責電子對抗的隊員失聲叫道,“型號未知!信號特征隱蔽!正在突破我們的干擾屏障!數量…超過二十架!目標…鎖定主樓!”
“隱蔽!找掩體!”老劉大吼!
話音未落,窗外夜空中,如同鬼魅般浮現出密密麻麻的紅色光點!那些無人機體型小巧,速度極快,靈活地穿梭在松林間,瞬間就突破了外圍警戒,如同嗜血的蝗蟲,朝著主樓猛撲而來!機身下方閃爍著武器掛載的寒光!
噠噠噠噠噠——!
密集的子彈如同金屬風暴,瞬間傾瀉在主樓的墻壁和窗戶上!木質墻壁被打得千瘡百孔,玻璃碎片四濺!爆炸聲隨之響起!是微型榴彈!
“帶目標撤離!快!”老劉一邊指揮隊員依托掩體還擊,一邊對著陳文和王璇嘶吼。激烈的槍聲、爆炸聲、無人機的嗡鳴聲和隊員的怒吼聲瞬間撕碎了青松山夜的寂靜!
陳文和王璇護著擔架上的Ω-7,在兩名隊員的掩護下,冒著槍林彈雨,沿著樓梯向下狂奔!流彈在他們身邊呼嘯而過,打在墻壁上濺起碎石和木屑!
“走這邊!后門!”一名隊員推開一扇通往廚房的后門。然而,門外早已被幾架無人機鎖定!密集的火力瞬間封鎖了出口!
“該死!被困住了!”陳文背靠墻壁,看著大廳里與無人機群激烈交火的隊員不斷倒下,心急如焚。Ω-7在擔架上發出驚恐的嗚咽。
王璇的目光快速掃過混亂的大廳,突然定格在角落一個被炸開一半的、銹跡斑斑的鐵皮柜子上!柜子后面,似乎有一個黑黢黢的洞口!
“那里!通風管道!”王璇指著洞口大喊,“父親日記里提過!當年他試圖逃跑發現的備用通道!通向山體后面的泄洪溝!”
絕境中的一線生機!陳文沒有絲毫猶豫,一腳踹開殘破的柜門,露出了一個僅容一人爬行的狹窄管道入口,里面漆黑一片,散發著濃重的霉味和鐵銹味。
“你們先走!帶她走!”陳文將擔架推向管道口,對著王璇和一名隊員吼道。
“一起走!”王璇抓住他的手臂。
“火力太猛!需要有人斷后!快!”陳文不容置疑地推開她,轉身抓起地上掉落的一把自動步槍,對著窗外瘋狂涌入的無人機猛烈開火!“走啊!”
王璇看著陳文在槍林彈雨中如同磐石般的背影,一咬牙:“保重!”她和那名隊員合力,迅速將擔架上的Ω-7塞進通風管道,自己也緊隨其后爬了進去。
陳文打空了最后一個彈匣,將滾燙的步槍砸向一架俯沖下來的無人機,同時迅速滾向另一個掩體。他的目光瞥見大廳墻壁上,那個被紅筆劃叉的父親遺照(上次被褻瀆后遺落在此),在爆炸的震動中搖搖欲墜。
“爸…保佑我…”陳文喃喃自語,拔出腰間的手槍和那柄鋒利的手術刀,眼神冰冷地看向那如同死神般蜂擁而至的無人機群。他必須為王璇他們的撤離爭取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