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想到，這大過年的，我竟然很順利地就找到了工作，沒花一分中介費，也沒去勞務(wù)市場兜售。殊不知，這份看似得來容易的工作，卻很快應(yīng)了俗話“便宜沒好貨”。
初一下午，天空下起了雨，越來越大。被淋成落湯雞的我，拖著疲憊的身子，拎著沉重的行李包，來到一家理發(fā)店門口，想借著屋檐避一避。剛走到近前，一位老板模樣的胖女人，嬉笑著從店里出來，熱情地接過我手中的行李，把我迎進了店里。我心想，這一定是沖著要我消費了。
不料，胖女人并無此意。不等我停下來，她就喋喋不休地對我說，她們店里缺人手，見我這個樣，八九不離十是找工作了。胖女人正是理發(fā)店的老板。就這樣，我留在了店里，當(dāng)起了一名洗發(fā)妹。
我的工作沒有底薪，胖女人給我提成。我做的具體工作是給客人洗頭、吹頭和順帶肩頸部按摩，全套下來十元，我能拿到三元。相比在廠里上班，算下來一個月少拿兩百多塊，但我很知足，這里的活兒也還輕松，更不必?fù)?dān)心中毒。
干了兩天，員工差不多都見上面了。我這才發(fā)現(xiàn)，這里竟然沒有一名男店員，全部是像我這樣年紀(jì)的女孩。唯一的男人，便是胖女人的丈夫，卻也不經(jīng)常在店里。后來我注意到，男人每次來，似乎就只有一件事，便是領(lǐng)來女孩交給胖女人，有時三、五個，有時一、兩個。而店里的女孩，流動性也比較大，隨時都有新面孔。這些女孩，來的時候都高高興興，走的時候卻似是沒有一個開心的。對此，我沒有多想。
理發(fā)店夠大，被一堵厚厚的墻分隔為兩間，外面理發(fā)。里面偶有女孩進出，但多數(shù)時候被一塊落地布簾遮擋的門都緊閉。后來我得知里屋另外開了一道側(cè)門，人員進出主要從側(cè)門而不經(jīng)過店里。里屋作什么用，我不必關(guān)注，只當(dāng)是休息間，各人的崗位不一樣，也不必多問。
直到半個月后，發(fā)生了一件事，我總算得知了里屋是干什么用。我做了一位客人，做完后客人翻遍了衣袋，竟然告訴我，他忘記了帶錢。胖女人自然不會為他免單，經(jīng)雙方一番討價還價，客人留下了大半包香煙。
送走客人，我怯怯地向胖女人開口，提出我這筆單子的提成，是否還照常給到我。殊不知，胖女人很不耐煩地沖我甩出一句：“我都沒收到錢，你叫我哪來提成給你？和我計較這點小錢還有出息沒出息？要想錢來得快，給我去里屋上班！”我一頭霧水，不敢多言。從此，開始暗自觀察起來。
果然，很快我便十分震驚地發(fā)現(xiàn)，里屋原來一直在干著見不得人的勾當(dāng)。有一天晚上，我做完最后一位客人已很晚，剛準(zhǔn)備下班，來了一個中年男人，長得奇丑無比，還一臉的橫肉、滿嘴的黃牙和口臭。這臭男人進店見我正往外走，一把拽住我，噴著唾沫星子，嬉皮笑臉地沖我調(diào)戲道：“小妹兒，別走了，陪哥哥玩一把?！蔽覈樀眯捏@肉跳。
見我瞪大著疑惑而驚恐的雙眼，一旁的胖女人立即不容分說地把我使勁往臭男人懷里推，滿臉討好地沖其解釋，說我是新來的，不懂規(guī)矩。我瞬間什么都明白了，立即拼命掙脫被臭男人死死捏住的手臂，撒腿就跑。
當(dāng)天晚上，我徹夜失眠，內(nèi)心越想越后怕。這樣的鬼地方，想必走為上策?？墒?，我實在沒有勇氣放棄這份工作。思前想后，第二天早上，我仍是惶惶然去了店里。
一切都在預(yù)料之中。胖女人黑得可怕的臉上，抖動得脂粉都快掉下來。在胖女人粗俗而惡毒地數(shù)落中，我得知了這段時間胖女人暫時沒安排我干那事，是因為來的嫖客都有指定的女孩服務(wù)，我暫時用不上，所以就先讓我干洗發(fā)的活兒。見我始終默不作聲，卻表現(xiàn)了堅定的態(tài)度，胖女人轉(zhuǎn)身招呼客人了，不再搭理我。
接下來的幾天里，胖女人也沒再和我提這事。我心頭懸著的石頭總算落地了，每天照常來店里上班，拿著三塊錢一單的提成。
我算是相安無事了。可是一個揪心的事實，便是來店里的女孩們，個個都干不了多久的正經(jīng)事，就被胖女人軟硬兼施地逼去里屋了。而她們中多數(shù)來到店里甚至沒有過渡，就直接被塞進了里屋。
一個姓白的女孩比我遲來一天，她是通過勞務(wù)市場找來這里的。起初和我一樣，堅決守住自己的底線，可是迫于胖女人的淫威，仍是被迫下水了。有一天，我在幾個女孩背著胖女人嚶嚶的哭訴中，隱隱得知了白姓女孩，前一天晚上竟然接待了五個男人。女孩由于還在生理期，惹怒了其中一個男人，認(rèn)為觸了霉頭，一分錢沒給不說，還狠命地甩了女孩幾巴掌。我聽說了此事，直恨得殺人的心都有。從此，我一直尋思著為姐妹們做點什么。
這天晚上快下班時，上次那個臭男人又進店了。后來我注意到，這臭男人每次來，都喜歡從理發(fā)店進，不像其他嫖客，更愿意走隱蔽的側(cè)門。我趕緊閃身躲到一邊去，背過臉只當(dāng)沒看見。
臭男人被胖女人領(lǐng)進里屋。大約十幾分鐘后，就聽見里面大吵了起來。胖女人慌忙推門進去，大打開的房門，讓里面發(fā)生的事，沒有躲過屋外所有人的耳朵。侍候臭男人的女孩是剛來店里的新人，想必也是被胖女人所逼，由于還是初次，做完后實在受不了。不等男人顧過來，女孩氣急敗壞之下，把男人的衣服褲子全部扔到了窗外的樓下。
這男人光著身子想必是無法出門了，威脅女孩如果不還回他的衣物，就把女孩從窗戶里扔下去。咆哮如雷的胖女人，一把抓起披頭散發(fā)的女孩，粗暴地拖到店外的大街，一頓拳腳交加。女孩凄慘的哭喊聲和求救聲，沒有招來任何的助力，路人只是遠(yuǎn)遠(yuǎn)地圍觀，并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想必也都不想惹火燒身。女孩后來怎么樣、人去了何處，誰也不知。
發(fā)泄完的胖女人回到店里，仍是余怒未消、罵罵咧咧，竟然呵斥我去為那臭男人撿回衣物。我頓感惡心欲嘔，但突然計上心頭。我二話沒說，去給臭男人撿回了衣物，并沒有交給胖女人，而是告訴她，我要親自給客人送去。
胖女人以為我回心轉(zhuǎn)意、肯干那事兒了，欣然默許。我走進骯臟的里屋，并沒有立即將衣物交給眼前的臭男人，而是和他談起了條件。臭男人想必是希望能盡快脫身，讓我盡管說。我讓臭男人出去舉報胖女人，我會替他保密，不然，我不會還他衣物，還要去他單位告發(fā)他。
我之所以想到向臭男人提這樣的交換條件，就在臭男人第一次來店里非禮我后，我通過店里的人似是而非地得知了，臭男人竟然還是一名醫(yī)生。既然有正式工作，我料定臭男人一定不想丟了鐵飯碗。多年后想起來，求嫖客去舉報，無異讓其自投羅網(wǎng)，這也未免太天真。
不料，臭男人竟然滿口答應(yīng)了。我于是半信半疑地把衣物交給了臭男人。隨后，我天天期待著消息?？墒牵舆B好幾天，沒有絲毫的動靜，里屋仍是天天干著骯臟的交易，姐妹們被肆意地糟蹋著。正是在這期間，我才得知了那臭男人原來的確是醫(yī)生，后來因強暴女患者被醫(yī)院開除，去蹲了兩年大牢，出來后干脆當(dāng)起了畜生。
自那以后，我天天冥思苦想著既不丟工作，又能解救姐妹們的辦法。就在我內(nèi)心無比煎熬而又無計可施時，再次發(fā)生了一件觸目驚心的事情。
有一天，店里走進來一個怒發(fā)沖冠的男人，殺氣騰騰地直沖里屋，發(fā)瘋似地沖緊閉的房門又打又踹。嚇得屁滾尿流趕過來的胖女人，自是明白了幾分，連忙低聲下氣地告訴男人有話好好說。
不料，男人見到這胖女人，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但見其不問青紅皂白，幾個拳腳把胖女人掀翻在地，歇斯底里地破口大罵道：“老子叫你臭婆娘賣！今天不把我女人交出來，信不信我揍死你！”嚇得半死的胖女人，連滾帶爬地移到門邊，拼命地拍打著叫開了門。接著踉踉蹌蹌地去到屋里，拉出了一個女孩。
我這才得知，女孩在老家早已有了丈夫和孩子，來人正是其丈夫。本村出來的知情者們回村子里都傳遍了，男人才最后一個得知，自己的女人竟然在外面掙賣身錢。受到奇恥大辱的男人，憤然地不遠(yuǎn)千里來拿人了。
但見胖女人把早已面色慘白、顫抖不已的女孩，規(guī)規(guī)矩矩地交到男人面前，便驚恐地躲一邊去了。跌跌撞撞的女孩還來不及站穩(wěn)，就被男人甩了幾個響亮的大耳光。女孩慘叫著倒地嚎啕大哭，接著努力地試圖直起身子，跪求面前已經(jīng)瘋狂的男人。
男人哪肯罷休。只見其一把抓起女孩的發(fā)辮，口中用著無比污穢的語言謾罵著，活生生把女孩拖出了店門，直到女孩哀嚎聲消失在看熱鬧的人群中，其狀慘不忍睹。店里人個個嚇得面如死灰、哆嗦不已，接客的女孩們嗚嗚的哭泣聲此起彼伏。
全程目睹這非人的一幕，我除了驚恐，便是憤怒。就在那一刻，我再無絲毫猶豫，果斷決定離開這個淫窩，設(shè)法解救姐妹們。但我深知，如果在這樣的時候突然提出離職，定會引起胖女人的懷疑。
第二天，我給一位男顧客洗頭，趁其閉目養(yǎng)神，故意將不少的水灑在其臉上，直至沿著下巴和脖頸流入身子里，把衣服濕了一大片。顧客當(dāng)場大發(fā)雷霆。胖女人聞聲趕緊上前安撫、賠不是，把我厲聲訓(xùn)斥了一頓。最后給這位顧客免了單。
怒不可遏的胖女人，要我立即走人。我內(nèi)心好不竊喜，卻仍是裝作極其委屈的樣子，求她能讓我留下來。見我這個樣，胖女人更加來氣，似是一刻也不想再見到我，氣咻咻地拿出賬本，把當(dāng)月的提成全部結(jié)算給了我，讓我快快滾蛋，不要在這里給她添亂。
離開理發(fā)店的第二天，我向轄區(qū)派出所投遞了一封精心梳理的舉報信，悉數(shù)揭露了發(fā)生在淫窩里的罪惡交易。做完這一切，我繼續(xù)流落街頭找起了工作。
一月后，已重新上班的我，仍是不放心淫窩里的姐妹們，也不確定派出所是否肯管事。我悄悄地潛回附近看個究竟。沒令我失望，店已被查封，想必淫窩已被搗毀。那一刻，我不禁淚流滿面，我的姐妹們終于得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