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熱的氣浪裹挾著蛋白質燒焦的惡臭和暗綠色粘液蒸騰出的甜膩腥氣,狠狠拍打在林啟臉上。他后背緊貼著冰冷、銹蝕的金屬支架,每一次粗重的呼吸都拉扯著斷裂的肋骨,劇痛混合著爆炸沖擊帶來的眩暈感,讓眼前猩紅的火光和扭曲的熱浪不斷搖晃、重疊。腳下粘稠的泥濘已被溫熱的血漿和破碎的組織浸透,每一次微小的移動都帶起令人作嘔的“噗嘰”聲。右臂皮膚下的幽藍暗紋在血腥、混亂和那毀滅性爆炸的刺激下,如同被投入滾油的冰水,爆發出撕裂靈魂般的灼痛和更加狂暴、冰冷的搏動!每一次脈動,都像在靈魂深處敲響一口銹蝕的喪鐘,伴隨著養父絕望扭曲的嘶吼:“鑰匙……陷阱……吞噬一切……”
火焰在焚燒的中心跳躍,發出噼啪的爆響,勾勒出雷燼如同鐵塔般矗立的輪廓。他站在煉獄的邊界,新生的機械左臂流淌著幽藍的能量回路,在火光映照下如同活體的血管,散發出冰冷的威壓。暗金色的復眼網格在跳躍的光影中穩定地掃描著戰場,瞳孔深處沉淀的幽藍光澤如同凍結的極地冰核,漠然地映照著生命的哀嚎與毀滅。那個高呼“星靈降臨”的狂信徒和其體內鉆出的蟲群幼體,已在焚化彈的高溫中化為扭曲焦黑的殘骸,兀自冒著刺鼻的青煙。
“區域凈化完成!清點傷亡!建立隔離帶!搜索殘余感染源!”雷燼冰冷、經過機械放大的命令在通訊頻道里炸響,蓋過了火焰的咆哮和零星垂死的呻吟。他的聲音沒有絲毫波動,仿佛剛才抹去的不是幾十條生命,而是一堆亟待清理的工業廢料。
士兵們沉默地執行著命令,動作麻木而高效,如同設定好程序的機器。脈沖步槍的嗡鳴聲再次響起,帶著一種程序化的冷酷,精準地點射著那些在火場邊緣因劇痛或輻射病而抽搐翻滾的身影。每一次猩紅光束的閃爍,都伴隨著一聲戛然而止的哀嚎和肉體被洞穿的悶響。空氣中彌漫開新的焦糊味和濃烈的血腥,與焚燒蟲群的惡臭混合,形成一種令人作嘔的地獄氣息。
林啟胃袋劇烈地抽搐,喉頭抑制不住地涌上酸澀的膽汁。他強迫自己移開視線,目光落在防線側面,那個蜷縮在巨大廢棄反應堆陰影下的小小身影——那個抱著臟污布偶熊的小女孩。她還活著,被剛才他本能揮出的一刀從死神的標尺下搶了回來。此刻,她小小的身體因極致的恐懼而劇烈顫抖,布滿污垢和淚痕的小臉深深埋在那只同樣骯臟的布偶熊里,發出壓抑的、小獸般的嗚咽。那微弱的哭聲,像一根冰冷的針,刺穿了林啟被殺戮本能和冰冷力量包裹的麻木外殼,刺中了靈魂深處某個被刻意遺忘的角落。
養父渾濁眼睛里深藏的愧疚、臨終前粗糙手掌無力的觸碰……碎片般的記憶在視野邊緣幽藍的光暈里一閃而過,帶來一陣尖銳的刺痛。他下意識地朝那個方向挪了一步。
“新兵!”一個冰冷的聲音從旁邊響起,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和一絲不易察覺的警惕。是之前那個驚怒于他攔截光束的士兵,此刻槍口雖未抬起,但手指緊緊扣在扳機護圈上。“歸隊!清理戰場!別發呆!”他的目光掃過林啟右臂皮膚下若隱若現、因劇烈搏動而更加清晰的幽藍暗紋,眼神里充滿了戒備。
林啟的腳步頓住,如同被無形的鎖鏈束縛。他看了一眼士兵警惕的眼神,又看了一眼遠處在火焰和死亡映襯下、如同鋼鐵魔神般指揮若定的雷燼。那雙復眼中冰冷的幽藍光澤,比焚化彈的火焰更令人心寒。他攥緊了拳頭,指甲幾乎嵌進掌心,壓下翻騰的胃液和那股想要沖向小女孩的沖動,僵硬地轉過身,加入了清理戰場的灰色人流。每一次彎腰,肋骨的劇痛都像鋼針攪動;每一次拖動焦黑的殘骸或接觸粘稠的血污,右臂深處的冰冷力量都發出饑渴的嗡鳴,試圖吞噬那些逸散的生命能量。
就在這時!
嗡——嗡——嗡——!
一陣極其微弱、卻又異常清晰的震動,透過腳下粘稠的泥濘和冰冷的合金格柵地面傳來!這震動不同于“血肉長城”那沉重規律的搏動,也不同于爆炸或重型機械的轟鳴。它更細密,更高頻,帶著一種令人牙酸的、如同無數細小金屬部件在瘋狂摩擦的質感!
林啟猛地停下動作,全身的肌肉瞬間繃緊!皮膚下的幽藍暗紋如同被投入冰水的烙鐵,驟然爆發出刺骨的冰冷和更加強烈的共鳴感!一種源自基因深處的、混雜著極度厭惡與本能警覺的戰栗感,順著脊椎閃電般竄遍全身!
他霍然抬頭,視線如同淬火的刀鋒掃向震動的源頭——雷燼!
雷燼正背對著他們,機械左臂平舉,對著通訊器下達進一步的指令。他那高大的身軀在跳躍的火光映照下,投下濃重而扭曲的陰影。就在剛才那陣高頻震動傳來的瞬間,林啟清晰地看到——雷燼覆蓋著作戰服的后背肩胛部位,極其細微地、不自然地抽搐了一下!幅度很小,快如錯覺,卻帶著一種……非人的僵硬感!
緊接著,更詭異的一幕發生了!
雷燼那只緊握著制式脈沖步槍的、血肉構成的右臂,小臂外側的肌肉,毫無征兆地、劇烈地痙攣起來!肌肉纖維如同失控的鋼絲般在皮膚下扭曲、滾動!覆蓋其上的深灰色作戰服布料被這股力量強行拉扯,發出細微的撕裂聲!手臂的皮膚瞬間呈現出一種病態的、如同缺氧般的青紫色!
“呃……”一聲極其壓抑的、仿佛從喉嚨最深處擠出來的痛苦悶哼,被雷燼強行壓了下去。他高大的身軀極其輕微地晃動了一下,隨即被他用強大的意志力強行穩住。
林啟的瞳孔驟然縮成了針尖!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幾乎要撞碎斷裂的肋骨!不是錯覺!那抽搐,那痙攣,那壓抑的痛苦!還有……他死死盯著雷燼的脖頸——在那鋼針般的短發邊緣,一道極其細微的、如同發絲般的幽藍色光澤,正沿著他古銅色的皮膚下,從后頸的衣領深處,極其緩慢地、如同活物般向上蔓延!那光澤冰冷、死寂,帶著一種與星靈核心同源、卻又更加……混亂狂暴的氣息!
陷阱!蟲群的陷阱!它們鉆進去了!它們就在雷燼的身體里!就在那剛剛接駁了星靈核心的機械義體旁邊!
“隊長?”離雷燼最近的“扳機”似乎察覺到了異樣,他停下拖拽一具焦尸的動作,帶著一絲不安和關切,試探著朝雷燼靠近了一步。“您……沒事吧?”
就在“扳機”話音落下的瞬間!
雷燼猛地轉過身!
動作快得如同鬼魅!帶著一種非人的、關節反向扭曲般的詭異流暢!
那雙暗金色的復眼,此刻網格狀的瞳孔深處,原本沉淀的、如同冰核的幽藍光澤,如同被投入了沸騰的油鍋,驟然變得狂暴、混亂!幽藍的光芒如同失控的野火般瘋狂跳躍、暴漲,幾乎要溢出眼眶!那光芒不再冰冷恒定,而是充滿了原始的、混亂的、非人的暴戾!一道更加清晰的幽藍紋路,如同扭曲的毒蛇,已經從后頸蔓延到了他的右側太陽穴附近,在跳動的火光下閃爍著妖異的光澤!
他的臉,因極致的痛苦和某種內在的瘋狂撕扯而扭曲到了極點!那道斜貫眉骨的疤痕如同活過來的蜈蚣般劇烈蠕動!牙齒死死咬合,發出令人牙酸的“咯咯”聲!最恐怖的是他的嘴巴——嘴角以一種人類無法達到的角度,極其僵硬地、如同被無形的線拉扯著,向上咧開,形成一個絕非笑意的、充滿了撕裂感和非人恐怖的……表情!
“吼——!!!!”
一聲完全不似人聲、飽含著痛苦、暴虐、以及某種更深層狂喜的咆哮,如同受傷巨獸混合著金屬摩擦的嘶吼,猛地從雷燼撕裂的喉嚨中炸開!這聲音穿透了火焰的噼啪和警報的余音,帶著一種撼動靈魂的瘋狂力量,狠狠砸在每個人的耳膜上!
“力量……星靈……不……是……進化!!!”他語無倫次,聲音嘶啞破碎,仿佛兩個意識在體內瘋狂撕扯、爭奪著發聲權!那只劇烈痙攣的右臂猛地抬起,手中的脈沖步槍槍口毫無征兆地、劇烈地顫抖著,指向了離他最近的、滿臉驚駭的“扳機”!
“隊長!是我!扳機!”年輕的士兵臉色瞬間慘白如紙,眼中充滿了無法置信的驚恐和絕望,他下意識地后退,雙手徒勞地舉起,試圖喚醒那個熟悉的隊長。
嗡——!!!
回答他的,是雷燼機械左臂多管脈沖槍口驟然亮起的、刺目欲盲的猩紅光芒!那光芒狂暴、混亂,帶著毀滅一切的氣息!
“不——!”林啟的嘶吼和脈沖步槍的嗡鳴幾乎同時響起!
噗嗤!噗嗤!噗嗤!
數道灼熱的猩紅光束,帶著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狂暴混亂的能量,如同死神的狂舞,狠狠穿透了“扳機”的胸膛!
年輕士兵的身體如同被無形的巨錘砸中,猛地向后拋飛!溫熱的鮮血混合著破碎的內臟和組織,呈放射狀噴濺在后方銹蝕的金屬支架和堆積的焦黑垃圾上!他眼中凝固著極致的驚駭和茫然,重重摔在粘稠的血泊泥濘中,抽搐了兩下,再無聲息。
時間仿佛凝固了一瞬。
死寂。
只有雷燼喉嚨深處發出的、如同破舊鼓風機般的沉重喘息,以及他機械左臂槍口因過載而發出的、細微的電流滋滋聲。他站在“扳機”溫熱的尸體前,那只剛剛開火的機械臂微微低垂,暗銀灰色的合金表面,幽藍的能量回路如同失控的血管般瘋狂閃爍、明滅不定。他那只血肉構成的右臂依舊在劇烈痙攣,青紫色的皮膚下肌肉瘋狂扭曲。復眼中燃燒的幽藍鬼火劇烈搖曳,混亂的暴戾與一絲殘存的、屬于雷燼的、如同困獸般的痛苦掙扎在其中瘋狂撕扯!他臉上的肌肉扭曲著,那道幽藍的紋路已蔓延至右側顴骨,如同活體的烙印。
“叛……叛變!隊長叛變了!”一個士兵的尖叫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瞬間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死寂!驚恐如同瘟疫般在幸存的士兵中瘋狂蔓延!
“他被感染了!開火!快開火!”另一個士兵歇斯底里地吼叫著,恐懼壓倒了對隊長的敬畏,顫抖的手指猛地扣下扳機!
嗡!嗤嗤嗤!
數道灼熱的脈沖光束,帶著士兵們極致的恐懼和憤怒,撕裂了彌漫著血腥和焦臭的空氣,狠狠射向那個站在尸體前、如同從地獄爬出的魔神般的身影!
雷燼猛地抬起頭!復眼中混亂的幽藍光芒瞬間暴漲!面對射來的致命光束,他非但沒有閃避,反而發出一聲更加狂野、更加非人的咆哮!
“吼——!!!”
那只痙攣的、覆蓋著青紫色皮膚的右臂,以一種完全違背人體結構的、如同螳螂捕食般的角度猛地揮出!動作快得拉出一道殘影!五指張開,掌心對準射來的光束!
嗡——!!!
一聲低沉而狂暴的能量嗡鳴從雷燼的右臂深處炸開!并非來自機械,而是源于那扭曲的血肉!他掌心前方的空氣瞬間扭曲、塌陷,形成一個肉眼可見的、不穩定的幽藍色能量漩渦!
嗤啦——!
數道灼熱的猩紅光束撞入那幽藍的漩渦,如同泥牛入海!沒有爆炸,沒有湮滅的青煙!那狂暴的能量竟被那血肉構成的掌心強行吸收、吞噬!雷燼那只痙攣的右臂,皮膚下的青紫色血管如同注入了熔巖般驟然亮起,發出刺目的幽藍光芒!整條手臂瞬間膨脹了一圈,皮膚表面鼓起無數蠕動的、如同細小蟲豸般的凸起!他發出一聲痛苦與狂喜交織的嘶吼,復眼中的幽藍鬼火因吞噬了能量而變得更加熾盛!
“力量!更多!給我更多!!!”他嘶吼著,聲音已經完全扭曲變形,帶著金屬摩擦和昆蟲嘶鳴的重疊回響!那只剛剛吞噬了能量的血肉右臂猛地抬起,五指張開,對準了那幾個向他開火的士兵!掌心處,那幽藍色的能量漩渦再次浮現,這一次,中心一點刺目的猩紅光芒正在瘋狂凝聚、壓縮——正是他剛剛吞噬的脈沖能量!
林啟站在冰冷的金屬支架陰影下,全身的血液仿佛在這一刻徹底凍結。他看著雷燼掌心那由血肉構筑的、散發著毀滅氣息的猩紅漩渦,看著復眼中那徹底被混亂幽藍吞噬的非人光澤,看著地上“扳機”那尚帶余溫的尸體和噴濺在銹鐵上的暗紅血漿……
背叛。
進化。
陷阱。
吞噬。
養父絕望的嘶吼、星靈核心冰冷的死寂、下水道蟲巢的甜膩腥氣、血肉長城巨墻的焦躁搏動……所有的線索、所有的恐懼、所有的冰冷力量,在這一刻,被眼前這地獄般的景象徹底引爆!
右臂皮膚下的幽藍暗紋如同被點燃的炸藥引信,瞬間爆發出撕裂一切的劇痛和前所未有的、冰冷狂暴的力量洪流!視野徹底被一片純粹的、死寂的幽藍光芒吞噬!養父的臉、葉離的項鏈震動、小女孩的嗚咽……所有屬于“人”的碎片,在這毀滅的洪流中被瞬間碾碎、湮滅!
“吼——!!!”
一聲完全不似人聲、飽含著被背叛的狂怒、對力量的極致饑渴、以及毀滅一切束縛的原始本能的咆哮,從林啟撕裂的喉嚨中炸開!覆蓋著結晶骨刃的幽藍右臂,帶著撕裂空間的尖嘯和前所未有的凝實光芒,如同深淵探出的復仇之爪,猛地揮起!
目標——雷燼!那個曾經的隊長,如今被蟲群和星靈力量共同扭曲的怪物!
結晶的幽藍骨刃撕裂灼熱的空氣,帶著冰冷的死亡軌跡,狠狠斬向雷燼那只正在凝聚毀滅猩紅能量的血肉右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