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她一進藥材鋪子,春喜就雀躍著迎過來。
“小姐,我都等你好久了。”
沈知念從袖中掏出油紙包,桂花甜香頓時漫開:“嘗嘗,剛出爐的,算是讓你久等的賠禮了。”
春喜眼睛亮得像綴了星星,抱著糕點往內堂跑:“陳伯!陳伯!小姐帶著點心來啦!”
在她歡喜的聲音里,一個拄著棗木拐杖的身影從藥碾聲中浮現,陳伯灰白眉毛一挑。
“好哇,和離這么大的事也瞞著我?眼里沒我這師傅了?”
陳伯原名叫陳柏山。
早年在軍中行醫,一次戰役里為護傷員,右腿被流矢貫穿,不得已退下戰場。
他與沈知念的母親同出師門,醫術一脈相承。
父母戰死蒙冤,那些暗無天日的歲月里,是這位鬢角斑白的老大夫,偷偷為沈知念調養身體,教她識藥辨癥。
對沈知念而言,陳柏山既是授業恩師,更是危難時撐起一片天的救命恩人。
這份情誼,早已刻進了骨子里。
沈知念快步上前扶住他,梨渦淺淺。
“師傅這話可冤枉人了,前日簽完文書,昨日回沈府,今日就來尋師傅了。”
“昨兒那小侯爺和許阿貍,都去了沈府吧?”
陳柏山把拐杖支在藥案上,手指捻起幾味草藥,放到鼻前聞了聞。
沈知念垂眸,強壓下眼底翻涌的酸澀,努力扯出一抹笑:“師傅,就沒有您不知道的事兒。”
陳柏山將草藥丟進藥簍,嘆了口氣:“哎,知念,你那和離書還沒過官府,有回轉的余地。他要納妾,由他去。”
“陳伯,不是納妾,是平妻......”春喜忍不住插嘴,臉上一片憤然之色。
沈知念眉心微蹙,輕聲打斷道:“春喜,那宅子的事兒,辦得如何了?”
春喜用力點頭,眼里透著機靈:“妥妥的!城南有個院子,那主人家要出門半年,同意租給咱們一個月呢。”
沈知念輕輕點了點頭,唇角不自覺地微微上揚,心中暗自慶幸,這丫頭平日里看著大大咧咧,關鍵時刻辦事卻十分穩妥得力。
她不把嫁妝往藥鋪送,就是怕沈府知曉后,給師傅招來麻煩。
陳柏山把包好的藥包遞給春喜,沉聲道:“春喜,去把這包藥煎了,給你家小姐服下。”
春喜一愣,臉上露出疑惑:“小姐怎么啦?”
陳柏山眉頭微皺,目光在沈知念身上掃了掃。
“面色蒼白,氣息不穩,說話走路都沒什么力氣,明顯是風寒之癥,不服藥,很快就會發作。”
春喜表情立馬緊張起來。
“好的,我這就去。”她趕忙接過藥包,腳步匆匆往煎藥的屋子去了。
......
沈知念將幾片深褐色的藥材丟進石臼里,握著木杵一下下捶打,臼中發出沉悶的聲響。
她猶豫片刻,還是輕聲問道。
“師父,最近這些日子,有沒有來抓藥瞧病的單身男子,且已是病入膏肓、藥石難醫的那種?”
陳柏山瞥了她一眼,語氣平淡:“沒有。”
“真的沒有嗎?您再仔細想想。”沈知念不依不饒地追問。
陳柏山手中動作一停,“啪”地把手里的藥箋扔到桌上,臉上帶著藏不住的慍色。
“你心里那點盤算,我還能不清楚?不行,想都別想!”
沈知念咬了咬齒間,她心里明白,自己這點心思終究是瞞不過師傅的。
她沉默片刻,深吸一口氣,緩緩說道。
“師傅,我已經與宋鶴鳴和離。如今侯府雖不如往日風光,但是榮妃娘娘護短得很。就算拋開這些,滿城世家大族,哪個會愿意娶一個和離過的女子呢?”
她微微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無奈。
“沈府的情況您也知道,我若不盡快定下婚事,難保不會被嬸母叔父做主許配給什么不堪之人。”
陳柏山聞言,陷入了沉默,良久,他重重地嘆了口氣。
雖說他與沈知念的母親同門情深,可終究沒有血緣之親。
在官府戶籍上,無法為她的婚事做主。
沈府老夫人神志不清,那心術不正的于氏要是執意給知念安排一門糟糕的親事,他也實在無力阻攔。
就在這時,陳柏山開口打破沉默:“那讓你師母,再幫你尋一門合適的親事......”
話還未說完,一陣腳步聲傳來。
宋鶴鳴闊步走進門來,雙手負后,神色倨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