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成功獵殺巨熊,鷹愁澗內的生活仿佛翻開了嶄新的一頁。威脅除去,士氣高漲,在李青云的帶領下,整個山谷都投入到了一種近乎狂熱的建設與發展之中。時間如谷中溪水般悄然流淌,轉眼間,便是一個多月過去。鷹愁澗,已然悄然換了新顏。
當初那片被選作試驗田的十余畝荒地,此刻已是綠意盎然。粟和黍的幼苗努力地伸展著葉片,雖然還略顯稚嫩,卻也有一指多高,在微風中輕輕搖曳,充滿了生機。幾壟豆類作物也已爬上了簡易的藤架,開出了細小的花朵。菘菜和蔓菁更是長勢喜人,肥厚的葉片層層疊疊,用不了多久,便能端上他們的餐桌。
這一個多月的耕耘,殊為不易。戈壁邊緣的土地,日照強烈,雨水稀少。為了保證這些嬌嫩的幼苗能夠存活,李青云沒少花費心思。他指揮鐵牛和狗子,從數里外的小溪上游,用掏空的半截樹干和挖出的淺溝,費盡九牛二虎之力,勉強修筑了一條簡易的引水渠,將清冽的溪水引入田間。雖然簡陋,卻也解決了灌溉的難題。
谷中的一些小型害蟲,也曾一度威脅到作物的生長。李青云便回憶起現代農業的一些粗淺知識,結合原主記憶中對本地植物的了解,嘗試用幾種帶有刺激性氣味的草藥,搗碎后浸泡在水中,制成簡易的驅蟲劑,噴灑在作物葉面。效果雖然比不上現代農藥,但也聊勝于無,至少保住了大部分幼苗。
眾人看著那一片由自己親手開墾、播種、澆灌出來的綠色,心中充滿了難以言喻的喜悅和成就感。那是對未來的希望,也是對這片土地最深沉的眷戀。
山洞內的生活,也日漸改善。主洞穴被徹底清理干凈,地面鋪上了更厚實的干草和熊皮,溫暖而舒適。李青云甚至還指揮鐵牛,用平整的石板和粗壯的木料,搭建了幾個簡易的石床和桌椅,雖然粗陋,卻也讓這個原始的山洞多了幾分“家”的氣息。那個被他改造過的“天然煙囪”下的火塘,如今成了眾人每晚圍坐議事、分享食物的中心。
熊肉經過熏制和風干,大部分都被妥善地儲存起來,足以支撐他們度過一段不短的時日。小五和狗子每日外出打獵和采集,也能帶回一些野兔、沙雞或者新鮮的野菜野果,讓他們的食譜不至于太過單調。
李青云并未滿足于現狀。工程師的本能,讓他總是在思考如何更高效地利用現有資源,改善他們的生活條件。
他發現鷹愁澗附近的山壁上,有一些質地細膩的黃白色黏土。他便嘗試著和泥制坯,在火塘邊搭建了一個小小的露天土窯,開始摸索燒制陶器。最初的幾次嘗試都失敗了,燒出來的陶器不是裂紋遍布,就是奇形怪狀,根本無法使用。但李青云并未氣餒,他仔細分析失敗的原因,調整黏土的配比、制坯的手法、以及燒制的火候和時間。
經過十數次的失敗與改進,他終于成功燒制出了第一批雖然粗糙但卻堪用的陶碗、陶罐和陶盆!當那些泛著土黃色光澤的陶器從冷卻的土窯中取出時,狗子和鐵牛都歡呼起來。這意味著,他們以后終于可以用像樣的容器來儲存食物和水,甚至可以熬煮更美味的湯羹了!
除了陶器,李青云還將目光投向了工具的改良。他們從黑石塢繳獲的兵器和找到的舊農具,大多銹蝕嚴重,或者做工粗劣。他讓鐵牛找來一些堅硬的河卵石作為錘子和礪石,又用獸皮和木棍制作了一個簡易的皮囊鼓風,配合一個用黏土和石塊搭建的小型地爐,竟然真的讓他勉強建立起了一個最原始的“鍛冶作坊”。
他將那些殘破的鐵器放入地爐中加熱,用皮囊鼓風加大火力,待鐵器燒得通紅之后,再由力大無窮的鐵牛用石錘反復捶打,去除雜質,改變形狀。雖然效率低下,條件也極其簡陋,但經過幾日的努力,他們竟然真的修復了幾把鋤頭和鐮刀,還將幾枚斷裂的矛頭重新打造成了鋒利的箭頭和匕首!
看著那些在自己手中“變廢為寶”的鐵器,李青云心中充滿了自豪。這不僅僅是工具的改良,更是文明的進步。他仿佛看到,一顆工業革命的微小火種,正在這片蠻荒的土地上,悄然點燃。
為了更有效地管理鷹愁澗的資源和事務,李青云還開始教狗子識字和簡單的算術。他用木炭在光滑的石壁上寫下一些常用的字詞和數字,耐心地教狗子辨認和書寫。狗子年紀雖小,卻異常聰慧,學得也很快。李青云希望,狗子將來能成為他的得力助手,負責管理鷹愁澗的物資和賬目。
小五的訓練也從未間斷。他將鐵牛和狗子視作自己的親兵,每日督促他們進行體能和格斗訓練。雖然只有三個人,但他依舊嚴格按照軍中的規矩操練。鐵牛的力氣越來越大,格斗技巧也日漸純熟;狗子則更加靈活迅捷,潛行和偵查的本事也大有長進。李青云偶爾也會加入他們的訓練,活動一下筋骨,順便將一些現代搏擊和戰場生存的理念,潛移默化地傳授給他們。
鷹愁澗內,一切都在向著好的方向發展。眾人的臉上,也漸漸褪去了初來時的惶恐和不安,取而代之的,是自信和對未來的憧憬。
然而,李青云心中那根警惕的弦,卻從未真正松懈過。他知道,黑石塢的王大麻子,絕不會輕易咽下那口惡氣。他們引狼襲擾、偽造鹽澤異狀的計策雖然成功地為他們爭取到了一段寶貴的喘息之機,但這種“威懾”能持續多久,卻是個未知數。
“我們不能永遠躲在鷹愁澗里當縮頭烏龜。”這日傍晚,李青云將眾人召集到火塘邊,神色凝重地說道,“我們必須了解黑石塢目前的狀況,以及他們下一步的動向。否則,一旦他們緩過勁來,對我們發起突襲,我們將措手不及。”
“李哥的意思是,要派人去黑石塢偵查?”小五立刻明白了李青云的意圖。
李青云點了點頭:“沒錯。此事關系重大,必須由最機警、也最有經驗的人去。小五,狗子,這次恐怕又要辛苦你們二人了。”
“李哥放心,保證完成任務!”小五和狗子毫不猶豫地應道。他們早已習慣了這種危險與機遇并存的生活。
“此次偵查,主要目的有三。”李青云伸出三根手指,“第一,查明黑石塢在經歷狼襲和水源‘污染’(雖然他們不知道是我們干的,但他們肯定會懷疑)之后的具體損失和內部情況,尤其是他們的人員傷亡和士氣如何。”
“第二,探查王大麻子是否有派人外出搜尋我們的蹤跡,以及他們的搜尋方向和力度。我們要判斷,他們是否已經懷疑到鷹愁澗的頭上。”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盡可能了解黑石塢目前的防御部署,特別是他們是否因為之前的教訓,加強了后山和水源地的防衛。這些情報,對我們將來與他們可能發生的沖突,至關重要。”
李青云詳細地交代了偵查的注意事項,反復強調一切以安全為重,絕不可戀戰,更不能暴露行蹤。他還特意為兩人準備了一些熏制好的熊肉干和清水,以及幾枚他新近改良的、威力稍大一些的“煙霧彈”,以備不時之需。
第二日凌晨,小五和狗子便如同兩道青煙,悄無聲息地消失在鷹愁澗外的茫茫夜色之中。
送走兩人后,李青云的心中也有些忐忑。黑石塢畢竟是龍潭虎穴,王大麻子又是個心狠手辣之輩,小五和狗子此行,兇險異常。但他知道,這是必須冒的險。閉門造車,坐井觀天,只會讓他們陷入更大的被動。
在等待小五和狗子消息的這幾日,李青云和鐵牛也沒有閑著。他們繼續加固鷹愁澗的防御工事,開墾新的田地,并開始嘗試著在谷中一些隱蔽的地點,挖掘和布置一些小型的陷阱,用來捕捉野獸,或者防備不速之客。
李青云還憑借著記憶,在山谷中四處搜尋,希望能找到一些制造簡易黑火藥所需的原材料。硫磺,可以從一些溫泉或者火山巖附近找到,雖然鷹愁澗沒有這些,但他記得在更遠一些的山區,似乎有硫磺礦的傳聞。硝石,則比較麻煩,通常需要從老舊墻角、廁所、或者牲畜圈的土中提取,這個過程復雜且產量低下。至于木炭,則是最容易獲得的。
他知道,以目前他們所處的環境和掌握的條件,想要制造出真正意義上的火器,無異于癡人說夢。但他至少可以嘗試著制作一些威力更大的“響箭”或者“炸藥包”,在關鍵時刻,或許能起到奇效。
這日,李青云正帶著鐵牛,在鷹愁澗深處一處較為偏僻、長滿了茂密灌木的山坳中,勘察地形,尋找合適的黏土(他想嘗試制作一些更耐火的磚塊,用來修建一個更堅固的窯爐),突然,鐵牛發出一聲驚咦。
“李哥,你看這是什么?”鐵牛指著一處被藤蔓半掩的石壁,甕聲甕氣地說道。
李青云走近一看,只見那片石壁似乎與周圍的山石材質略有不同,呈現出一種暗紅色,而且,在石壁的縫隙中,似乎還滲出一些帶有鐵銹味的紅褐色液體。
他用手指蘸了一點那紅褐色的液體,放在鼻尖聞了聞,又用舌尖舔了一下。一股淡淡的鐵腥味和澀味,在他的味蕾上彌漫開來。
“這是褐鐵礦?!”李青云的心臟猛地一跳!
他前世雖然主攻的是土木工程,但對地質學和材料學也有所涉獵。這種暗紅色的巖石,以及滲出的鐵銹色液體,都與他記憶中關于褐鐵礦的描述高度吻合!褐鐵礦是煉鐵的重要原料之一,雖然品位通常不如赤鐵礦和磁鐵礦,但勝在分布較廣,也相對容易開采和冶煉。
“鐵!這里竟然有鐵礦石!”李青云的聲音因為激動而有些顫抖。
鐵,在這個冷兵器時代,意味著什么,不言而喻!更鋒利的兵器,更堅固的甲胄,更耐用的農具如果他們能掌握煉鐵的技術,哪怕是最原始的塊煉鐵技術,都將極大地提升他們的實力和生存能力!
“鐵礦石?李哥,這玩意兒能煉出鐵來?”鐵牛看著那些暗紅色的石頭,有些不解地問道。在他看來,這些不過是些普通的紅石頭罷了。
“沒錯!”李青云重重地點了點頭,眼中閃爍著前所未有的光芒,“只要我們有足夠的燃料和合適的爐子,就能從這些石頭里,煉出真正的鋼鐵!”
這個意外的發現,讓李青云欣喜若狂!他原本還在為缺少鐵器而發愁,沒想到,鷹愁澗竟然給了他如此巨大的一個驚喜!
他立刻讓鐵牛用石錘敲下幾塊礦石樣品,準備帶回去仔細研究。他要分析這些礦石的品位,估算礦脈的儲量,然后開始著手設計一個最原始、但也最可行的煉鐵高爐!
這絕對是一個浩大而艱難的工程,充滿了未知和挑戰。但李青云的眼中,卻燃燒著熊熊的火焰。他仿佛已經看到,不久的將來,鷹愁澗的爐火將會熊熊燃起,百煉的精鋼將會從這里源源不斷地生產出來,為他們打造出一支無堅不摧的鋼鐵雄師!
就在李青云沉浸在發現鐵礦的興奮和對未來無限遐想之中的時候,負責在外圍警戒的狗子,突然發出了急促的呼哨聲——那是他們約定的、有緊急情況的信號!
李青云和鐵牛心中都是一凜,顧不上那些礦石,立刻提著武器,向著信號發出的方向飛奔而去!
難道是黑石塢的人追來了?還是小五他們出了什么意外?
當他們趕到谷口附近的一處隱蔽瞭望點時,卻看到狗子正一臉緊張地指著谷外的方向。
“李哥,鐵牛哥,你們快看!那邊那邊好像有人過來了!”
李青云順著狗子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見在數里之外的戈壁灘上,果然出現了一小隊人影!
那隊人大約有十幾個,衣衫襤褸,步履蹣跚,看上去不像是裝備精良的堡丁或者馬匪,倒更像是一群逃難的流民!
他們手中沒有像樣的武器,只是拄著一些簡陋的木棍,有些人還背著一些破舊的包裹,看他們前進的方向,似乎是正朝著鷹愁澗而來!
“流民?”李青云眉頭微皺。在這荒無人煙的戈壁邊緣,突然出現一群流民,而且還恰好朝著他們這個隱蔽的山谷走來,這未免也太過巧合了。
是敵是友?是無意闖入?還是另有所圖?
剛剛發現鐵礦的喜悅,瞬間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沖淡了不少。李青云知道,無論這群流民的來意如何,他們的出現,都給剛剛平靜下來的鷹愁澗,帶來了新的未知和變數。
而幾乎在同時,遠在數十里之外,剛剛完成對黑石塢周邊偵查,正準備返回鷹愁澗的小五和狗子(這里應為小五和另一名未出場的斥候,或修正為小五獨自偵查,因為狗子在谷內發信號。為了行文流暢,暫時理解為小五帶了另一名虛構的幫手或獨自行動歸來,發現流民后與狗子匯合再發信號),也發現了這群流民的蹤跡。
小五的眉頭緊鎖,他敏銳地察覺到,這群看似普通的流民,似乎有些不太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