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默寒將煎蛋翻了個面，鍋鏟與平底鍋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
他背對著沈言卿，突然開口，聲音低沉平穩：“牧承最近有動靜嗎？”
沈言卿沒有回答，雖然他從未隱瞞自己體內還有另一個意識存在。
但陸默寒也從未表現出過度的好奇或排斥，這是陸默寒這半年來第一次主動提起牧承的名字。
聽到這個名字，沈言卿的手指無意識地撫上胸口。
半年來，牧承的意識波動時強時弱，卻始終沒有真正醒來。
醫生們無法解釋這種現象，只能歸因于某種"創傷后應激障礙"。
"他會醒的。"陸默寒突然說道，將煎蛋利落的乘入盤里，"趁熱吃，涼了對胃不好。"
"謝謝。"沈言卿輕聲說，不只是為了早餐。
——
陽光透過落地窗灑進客廳，沈言卿和陸默寒坐在餐桌兩端，安靜地享用著早餐。
這樣的場景在過去半年里已經重復了無數次，卻從未讓人感到厭倦。
"今天有什么安排？"陸默寒問道，一邊將果醬均勻地涂在面包上。
沈言卿喝了口還溫熱的牛奶："上午出版社編輯約我見面，談那本心理學專著的翻譯。"
"我送你去。"陸默寒頭也不抬的說，語氣不容拒絕，盡管所謂的保護任務早已名存實亡。
沈言卿笑了笑："你局里不忙嗎？"
"結案了，暫時沒什么大案子。"陸默寒輕描淡寫地說，卻掩飾不住眼角的疲憊。
沈言卿知道，為了確保Mnemosyne案完美收官，他過去一個月幾乎沒怎么休息。
"下午有什么安排嗎？"沈言卿手指輕輕摩挲著杯沿。
"要不要去看那部新上映的科幻片？你上次說想看。"
陸默寒略顯驚訝地抬頭，那雙總是銳利的眼睛彎起一個幾不可察的弧度："好。"
這個簡單的應答讓沈言卿心情愉悅，
半年前，他絕不會想到自己會和這個冷硬的特別調查官成為朋友。
那時的陸默寒在他眼中只是一個符號——法律的代表，正義的執行者。
"對了，"陸默寒突然從口袋里掏出一個小盒子，"給你。"
沈言卿好奇地打開，里面是一枚精致的銀質書簽，頂端雕刻著一只盤踞的蛇。
陸默寒解釋道，語氣平靜得像在匯報工作，"你最近不是總抱怨書簽不夠用嗎？"
沈言卿將書簽拿在手中，金屬在陽光下閃閃發亮。
指尖撫過蛇身冰涼的曲線，沈言卿恍惚看見了牧承的眼睛——
那種超然物外的目光，銀蛇昂首的姿態，與牧承掌控身體時如出一轍。
"我很喜歡。"他將書簽貼近心口，聲音輕得像是怕驚擾了什么。
沈言卿小心地將書簽收好，真誠地說，"謝謝。"
陸默寒點點頭，眼中閃過一絲滿足。
這種細微的情感流露在半年間變得越來越頻繁，仿佛冰封的湖面逐漸融化。
早餐后，陸默寒主動收拾了餐具，沈言卿站在落地窗前，望著樓下熙攘的街道。
生活似乎正在回歸正軌，唯一缺失的，是那個曾在他意識深處與他并肩作戰的身影。
"牧承……"沈言卿在心中輕聲呼喚，如同過去一百八十多個清晨一樣。
而今天，他得到的不是往日的寂靜，而是一陣強烈的波動，如同沉睡者被突然驚醒的震顫。
沈言卿猛地抓住欄桿，心跳驟然加速。那波動如此清晰，幾乎讓他產生幻覺，仿佛牧承就站在他的身邊。
"怎么了？"陸默寒的聲音從身后傳來，一只手穩穩扶住他。
沈言卿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沒什么，只是……有點頭暈。"
陸默寒皺眉，伸手探了探他的額頭："要不要去醫院？"
"不用，已經好了。"沈言卿勉強笑了笑，"可能是起身得太快。"
陸默寒顯然不信，但也沒有追問。
他太了解沈言卿的倔強了："去沙發上休息會兒，我去給你倒杯水。"
沈言卿點點頭，在沙發上坐下，他再次感受到那股波動。
比剛才更加明確，仿佛有人在輕輕敲擊他的意識之門。
"牧承？"他在心中試探著呼喚，這次帶著幾分期待和忐忑。
沒有回應，但那種被注視的感覺越發強烈。
沈言卿閉上眼睛，嘗試著像半年前那樣在意識深處尋找牧承的身影。
黑暗中，他似乎看到一絲微弱的藍光，轉瞬即逝。
"水。"陸默寒的聲音將他拉回現實。沈言卿睜開眼，接過水杯，兩人的手指在杯壁處短暫相觸。
"謝謝。"沈言卿喝了一口，感覺心跳漸漸平穩。
他不知道剛才的感應是真實還是幻覺，但內心深處，某種沉睡已久的東西似乎正在蘇醒。
陸默寒在他身邊坐下，兩人之間的距離比平時近了些。
"下午的電影，要不要改天？"低沉的聲線里藏著不易察覺的關切。
"不，我沒事。"沈言卿搖頭，突然轉向他，"其實……我剛剛感覺到牧承了。"
陸默寒身體微微前傾，示意他繼續。
"不是往常那種波動，而是一種……明確的信號。"
陸默寒的表情變得嚴肅："你確定？"
"不確定。"沈言卿苦笑，"但感覺很真實。"
陸默寒沉默片刻："要幫你聯系醫生嗎？"
"不用。"沈言卿搖頭，"如果是真的，他會自己醒來。如果不是……"
他聳聳肩，尾音消散在空氣里，“就當是我的幻覺好了。”
陸默寒沒有堅持，只是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任何變化，立刻告訴我。"
半年來，陸默寒一直如此——不過度干涉，卻總在他需要時提供最堅實的支持。
"走吧，該出發去見你的編輯了。"陸默寒站起身，向沈言卿伸出手。
沈言卿握住那只手起身的瞬間，比先前強烈數倍的波動如電流般竄過全身。
再次感受到那股波動，這次強烈到幾乎讓他松手。
恍惚間，一個熟悉到令人心悸的聲音在意識深處響起："他是誰？"
沈言卿僵在原地，心跳如鼓，那聲音雖然微弱，卻無比清晰——是牧承的聲音。
"怎么了？又頭暈？"陸默寒敏銳地察覺到他的異常，握著他的手緊了緊。
沈言卿勉強搖頭："走吧。"轉身時卻忍不住回望客廳。
陽光依舊鋪滿地板，可似乎有什么東西已經改變了，像平靜湖面下暗涌的漩渦。
在玄關換鞋時，他無意識地撫上胸口，那里仿佛正跳動著兩種頻率——
他自己的，和某個正在蘇醒的存在，回過神，那感覺又消散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