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8
新搬進的公寓不大,卻安靜干凈,簡時念已經在這里住了快一周。
白天在臺里忙得腳不沾地,回到家常常只有她一個人。她并不覺得孤獨,反而覺得這種“與誰都無關”的生活恰好讓人安心。
直到那天下雨。
是初春里突然而至的一場急雨。她剛從單位出來不久,接著一通電話被節目返工,又折返回臺里做調整,忙到九點才結束。
回到家,已經是深夜。
她脫了外套,剛打開浴室門,就聽到“嘩啦”一聲,水漫了出來,流得滿地都是。
簡時念愣了愣,擰掉總閥后站在門口,盯著濕了一地的水,有些頭疼。
物業這時候已經下班,中介更不可能回應,她翻著手機,點開通訊錄,指尖滑過一排排名字。
停在了那個她從沒想過會主動聯系的人。
司謹。
她盯著那個名字幾秒,最終,按了撥出。
電話剛響了兩聲就被接起。
“簡時念?”
“抱歉這么晚打擾你。”她聲音低下去,“衛生間下水管堵了,水漫出來了。我不知道該找誰。”
他那邊沉默了一瞬,外頭的雨聲似乎也隨著他的沉默滲進了電話里。
“我過來。”
她怔了怔:“不用麻煩了,我其實只是想問問有沒有認識的維修工可以介紹——”
“地址發我。”司謹的語氣很平靜,卻又不容推拒。
沒過多久,門鈴響起。
她打開門,看到他撐著傘立在門口,肩膀濕了一半,眉眼卻依舊沉靜。
“這么快?”簡時念詫異道。
司謹收起傘,看著她:“你看起來不像只是想問問。”
她輕輕一笑:“那可能是我語氣不誠實。”
司謹沒再說什么,脫了外套,挽起袖子進了浴室。
簡時念讓開,他走進衛生間,利落地蹲下檢查排水口。她站在門口看他,忽然有種說不出的荒唐感。
那個沉靜、冷漠、不茍言笑的司謹,司大臺長,竟然在她新租的公寓里蹲著修水管。
這一幕實在是有些詭異。
“我沒想到你會親自來。”她沒忍住,說。
司謹沒回頭,只淡淡說:“因為你第一個想到的是我。”
她一怔。
“所以,我來了。”
她不知道這算不算一種回答,可卻沒法反駁。
司謹的動作很利落,查了排水口,又重新固定了松動的管道。動作沉穩而專注,仿佛這不是凌晨一點的突發事故,而是一場再平常不過的工作。
她遞毛巾過去時,他低頭擦了擦手,抬眼時,兩人距離有點近。
“謝謝你。”
“下次如果再遇到類似問題,先打給物業。”他語氣依舊克制,“或者我。”
這句話很輕,很平靜。
簡時念心里卻有些微妙的異動。
其實司謹也沒有什么多余的眼神,或者越界的舉動,一切都恰到好處的停在房東和租客這兩個身份上,可偏偏就是這種“恰到好處”里的特別關照,只要想到那個人是司謹,就讓簡時念難以忽略。
她念忽然想起在臺里的司謹。他對每個人都禮貌克制,但從未對誰如此迅速應答、親自出面,甚至不惜半夜驅車來幫忙。
這種區別,不張揚,不顯眼,卻實實在在存在著。
司謹走到客廳,說:“下水口我重新疏通了,今晚沒問題。但最好明天再請專業維修的人員再確認一下。”
“好。”她點頭。
“今晚睡覺前,把電熱水壺灌滿水。”
“嗯?”
“我看你廚房沒熱水管。”他頓了頓,“你怕冷。”
她微微怔住。
他怎么知道她怕冷?她應該從未當著他的面表現過這點。
但是她一時也不知道再說什么,要是直接問司謹怎么知道,好像又會陷入一個更加尷尬的境地。
頂著男人的視線,簡時念只好隨口問了句:你吃飯了嗎?
“沒。”
她愣了一下,沒再說話,轉身進了廚房。
冰箱里有前兩天陳雪送來的芋頭雞湯,她熱了一碗,又煮了點掛面,鋪上煎蛋和蔥花。
端上桌時,她說:“湊合一下,別嫌棄。”
司謹坐下,眉眼淡然:“我不挑食。”
昏黃的燈光落在他側臉上,顯得有些朦朧。
男人吃得慢條斯理。
簡時念坐在對面,只喝了口湯,心里卻莫名涌上幾分不真實。
這屋子是他的。家具是他挑的,連掛著的畫也像是他的手筆。可現在,他坐在這間屋子的餐桌前,吃著她做的飯,這種莫名的錯位感讓簡時念心里總覺得有些別扭。
飯后,她收拾碗筷,他在客廳接了個電話,語氣平穩,是跟欄目組的一位導演。
掛了電話后,他看了眼時間,說:“太晚了,我先走了。”
簡時念點頭:“雨還沒停,你路上小心。”
他卻停住了,看著她說:“明天有時間嗎?”
“明天?”簡時念有些意外。
“臺里剪輯過的初版節目錄像,如果你不介意,我明晚可以拿過來。這是你的第一個訪談節目,不想提前看看嗎?”
她沉默了幾秒,點頭:“好。”
司謹看著她,像是確認她真的答應了,才輕輕“嗯”了一聲,轉身出門。
門輕輕關上,簡時念站在原地發了好一會的呆,才轉身回到客廳。
他留了一只備用鑰匙在桌上,說是方便維修。
鑰匙上拴著一個干凈的金屬鑰匙扣,刻著一行小字:
S.J.
那一瞬間,簡時念心里忽然冒出一個莫名的念頭。
如果說所有人面前的司謹是石壁,是山,是水泥鑄的冷靜規則。
那她面前的司謹,則像是那山里藏著的一道暗流,悄無聲息,卻川流不息的經過。
念頭冒出的那一刻,連簡時念自己都被嚇了一跳。
也許是錯覺吧,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