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下班前,沈斯寒從辦公室出來。他站在她工位前,開口第一句話居然不是質問,而是:“下次要做這類行為,請提前告知我。”
蘇沫:“……您是說找對象的行為?”
“所有涉及我形象授權的行為。”
“那如果是阿姨授權呢?”
他盯著她幾秒:“我媽只負責生我,不負責定義我。”
蘇沫一愣,下一秒笑了出來。
“明白,下次我只找你本人審批。”
沈斯寒點頭,轉身離開。走出兩步,他忽然回頭:“你發的那張傳單,哪來的照片?”
“去年您拍品牌封面照的那一組,阿姨發給我的。”
“你挑得挺好。”
蘇沫愣了愣,接著回問:“您是說照片好,還是我眼光好?”
沈斯寒頓了一下,輕聲答:“都還行。”
盡管蘇沫和沈斯寒當晚就緊急“銷毀證據”,刪報名表、撤掃碼入口、熔了傳單模版,還手動下架了幾個無授權轉載的博文鏈接……
但,互聯網的記憶,比她的硬盤還頑強。
第二天早上,蘇沫剛進辦公室,就發現前臺小劉看她的眼神像在看偶像劇女主角。“你、你、你太有才了!”小劉兩眼放光,“你那傳單真的是你做的?!”
蘇沫:“不是我……你聽誰說的?”
“你別裝啦!”小劉打開手機,遞過來一個截圖,“這是我們樓下咖啡廳店長發的朋友圈,昨天廣場有個女生發沈斯寒‘征婚傳單’的視頻火了,評論區炸了,全在問‘這是哪家精神病企業出的企劃’!”
蘇沫定睛一看:
【配圖:沈斯寒冷峻側臉照片,搭配“精準生活節奏伴侶征集令”字樣】
【文案:這是哪家美術生出身的助理做的海報!瘋批天才文學!!我愿意應征!】
點贊數三位數起步,評論區熱火朝天:
我以為是P的,居然是真發傳單?!
我要做他的香體突破女主!
這個人看著高冷,其實內心在找人理解他吧?我來!
還有人做了表情包:
文案:我不需要戀愛,我需要被精準處理問題的男人
配圖:沈斯寒那張“請用酒精擦拭我座位”的冷臉照片。
蘇沫捂臉:“……瘋了。”
馮莉莉剛一進門:“你火了。”
蘇沫絕望地抬頭:“火的不是我,是我上司的臉。”
“現在傳單內容已經進了職場表情包圈,熱搜雖然沒上去,但你別太低估它的傳播力。”
“完了完了完了。”
“而且……”馮莉莉壓低聲音,“聽說人事部今天早上收到三封匿名郵件,表達了對你‘語言表達能力’的高度贊賞。”
“……你是說,有人表揚我?”
“嗯,而且是夸你聲音好聽、文字犀利、執行力強的那種。”
蘇沫:“……”
“你要成我們樓的職場話術KOL了。”
“……”
“你現在是全公司唯一一個敢印總裁當素材,還活得比誰都滋潤的人。”
“……”
“而且你長得好看。”
“你別講了……我感覺我下一秒就會被調走……”
然而更令人驚訝的是——沈斯寒,一句話都沒說。
她原本擔心他會對這些“輿論傳播”動手干預,結果他只是平靜地工作,像是什么都沒發生。
直到中午會議散場,她走在他身后準備離開會議室,忽然聽見他低聲一句:“你現在很受歡迎。”
蘇沫差點摔門把手。
她轉頭:“……您在說誰?”
“你。”
“我、我沒做什么啊。”
“你做的傳單還在被轉發。”
“我不是已經撤下了嗎……”
“但內容在傳播,話術在模仿,連圖片都變成貼紙。”
“……”
“還有三個人匿名給你表白。”
“……”
“你笑得很大聲。”
蘇沫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好像笑出聲了。
“我不是……開心。”她弱弱地解釋,“我只是覺得荒誕。”
沈斯寒掃了她一眼,淡淡道:“下不為例。”
“……好的。”
“以后不能再隨意使用我照片。”
“……收到。”
“也不能再自發幫我找對象。”
“……明白。”
“尤其不能笑得太大聲。”
蘇沫一愣:“……為、為什么?”
沈斯寒站在她面前,語氣平靜,卻莫名讓人心跳漏一拍:“因為你一笑,就沒人看得見我了。”
那天之后,蘇沫開始對“笑”產生本能遲疑。
以前她在公司笑,只是出于禮貌、應酬、諷刺,或者單純活著。
但現在,只要她笑出聲,腦子里就會自動響起一句話,“你一笑,就沒人看得見我了。”
這不是夸她有光芒,而是……他在意她的存在太明顯。
甚至有那么一瞬間,她懷疑沈斯寒是不是吃了屬于別人的醋。
當然,她不敢深想。
沈斯寒依舊早九晚九,依舊把生活安排得像軍事行動,依舊在語句中嵌套規則和判斷,一如既往地“不講人話”。
只是,她感覺到他有點不一樣了。
比如:以前他說“你遲到了三分鐘”,現在會加一句“下次通知我,我可以推遲開始”。
以前他發指令只說“給我準備”,現在會說“麻煩你準備”。
以前她打噴嚏他只會遞紙,現在他還會問“是不是昨晚窗沒關?”
他沒說關心,但每個細節都在透露——你是特別的。
周五下午,助理組內部在整理下季度流程優化表時,大家輪流說“這季度最想感謝的同事”。
有人選了行政部老大姐,有人選了幫自己擋項目雷的小趙。
輪到蘇沫時,大家以為她會選馮莉莉。
她卻說:“我想感謝沈總。”
全場一靜。
馮莉莉第一個爆出笑:“你是說……真的那個沈斯寒?!”
“嗯。”蘇沫點點頭,輕聲道,“他讓我學會了如何說話,在不被打斷、否定、壓制的情況下,也能清楚表達自己。”
助理組女生們安靜了幾秒,然后開始鼓掌。
“你……你是真的從地獄畢業了。”
“蘇沫,你現在簡直是沈氏語言文化研究院首席。”
“以后誰再說自己上班難,我們就把你傳單照片貼他臉上。”
蘇沫聽著她們的調侃,只是笑了笑。
沒說話。
她知道自己不只是“活下來了”,而是——她能讀懂他。
而他,也終于開始試圖被她理解。
晚上,她加完班準備走的時候,碰見沈斯寒在前臺和人事部交接資料。
她本想繞開,但沈斯寒卻抬頭看了她一眼。
“你有空嗎?”
“……現在?”
“公司西門廣場那家咖啡館,你不是上次說它的泡芙好吃?”
“……啊?”
“我讓司機開過去。”
“啊?”
“你不是還沒吃晚飯?”
“……是啊。”
“那就走。”
蘇沫站在原地,過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這、這是約飯嗎?
不,不是,不可能。
他只是在滿足“能量輸入規律”中“晚餐不能缺席”的習慣。
對,她這么安慰自己。
她還是上了車。坐在副駕駛上,看他一言不發地刷郵件,她忽然很想問:“你上次說我‘一笑就沒人看得見你’,你是覺得我太吵了嗎?”
沈斯寒手指頓了一下,“不是。”
“那你為什么那么說?”
他看著車窗外,緩緩答道:“因為你一笑,我會走神。”
“……”
“我不擅長處理分神的感覺。”
“……”
“尤其是在你面前。”
蘇沫安靜地坐著,嘴唇微微抿起。
她明白了。
原來他不是不在意,是在意到控制不了自己。
而她,不是破壞他的秩序,而是——打亂了他習以為常的“情緒靜默”。
咖啡館燈光柔和,兩人對坐。
沈斯寒低頭看菜單:“你想吃甜的?”
“……想。”蘇沫低聲說。
“我媽說,你喜歡豆花。”
“……她怎么告訴你的?”
“她還告訴我,你說自己清白得像A4紙。”
蘇沫差點被水嗆住。
沈斯寒抬頭:“你沒必要解釋,你說得對。”
“……”
“我確實不會跟人搞曖昧,也沒辦法跟人玩花招。”
“……”
“但我也沒打算一直這樣。”
“……”
蘇沫看著他,忽然笑了:“那你什么時候打算……‘不這樣’?”
沈斯寒認真看著她,眼神一如既往沒有情緒波動,卻也沒有回避:“也許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