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沫接到這場飯局通知的時候,心情復雜。
一方面,她剛完成了那場“傳單風波”的清掃工程不久,情緒還處在“活下來就是勝利”的余震中。另一方面,她實在沒想到,自己居然會被總助點名:“今晚跟沈總出席臨時商務交流,場合較輕松,無需穿正裝。”
她連忙確認:“跟誰吃?”
總助神秘一笑:“你去了就知道。”
這句“你去了就知道”,蘇沫聽得滿腦子紅色警報閃爍。她第六感強得很,從“貼身助理入門幾個月”的修煉中早已悟出——沈斯寒的“臨時飯局”,沒有一個是真正“輕松”的。
飯局設在市中心一家高端日料私宴館。入門前她再次深吸一口氣,整理好發尾、扣緊襯衣最后一顆扣,腦中默念:“今天就是個陪吃,不是考核,不是警告,更不是洗腦會議。”
結果她剛走進包廂,就看到沈斯寒坐在靠窗一側,而對面那位男子——眉眼溫潤、身形挺拔,穿一件白襯衣外搭淺灰色西裝,手中握著熱茶,神情隨和地朝她點頭笑了一下。
“好久不見,學妹。”
蘇沫愣了好幾秒,才在他熟悉的嗓音里反應過來:“程……學長?”
程硯之,蘇沫大學時期的學生會主席,經濟系傳奇人物,傳聞畢業后一路高歌猛進,不到三十就成了獨立風險投資機構的合伙人之一。
是的,她認識他。但更準確地說“他曾是我們全系女生集體存檔的幻想男友模板。”
沈斯寒平靜開口:“你們認識?”
“嗯……”程硯之笑了笑,語調溫潤如玉,“大學時期在學生會共事過,她是我們宣傳組的核心成員,很有執行力。”
蘇沫:“……”你記得也太清楚了。
沈斯寒沒說話,只輕輕掀了掀茶杯蓋。
空氣忽然降溫三度。
飯局開始。
菜一道接一道上,氣氛倒還真不算緊張——至少程硯之從頭到尾都表現得彬彬有禮、語速適中,還不時幫蘇沫倒茶。
他說話時喜歡看人眼睛,卻不會讓人覺得被冒犯。“這次過來談合作,本來是你們公關部那邊來接待,我也沒想到能碰見你。”他對蘇沫說。
“我也沒想到。”蘇沫禮貌微笑,“我是被臨時安排的。”
“臨時也說明你很被信任。”他眼神一頓,語氣柔和,“我挺高興能在這種場合再見你。”
沈斯寒拿筷子的手頓了一下。
蘇沫迅速補充:“其實也沒多大事,我就是跟過來……聽聽。”
程硯之笑意未減,抬眼看向沈斯寒:“沈總是個人才伯樂,能在龐大體系中一眼挑出蘇沫,不容易。”
沈斯寒聲音淡淡:“我看重的是她邏輯清晰,反應迅速,執行力高。”
“那你應該留她長久一些。”
“她還在試用期。”
“那她這表現,也該轉正了吧?”
“還沒到節點。”沈斯寒語氣不疾不徐,聽不出任何情緒。
蘇沫默默喝水,感覺自己像被丟進了一場“冰與火之對話”。
飯局后半程,話題逐漸轉向合作案本身——程硯之正在推進一項“AI語言模型應用項目”,其中涉及到數據整合、傳播語料庫建設,而沈氏有龐大消費數據接口,是理想的戰略搭檔。
蘇沫聽得很認真,時不時在本子上做記錄。
中途沈斯寒喝了一口水,側頭道:“你記錄的語義分類模塊,匯總出來整理一份給項目組。”
“……是。”
程硯之聽見這話,挑了下眉:“你連她記錄的內容都會讀?”
“她不是在‘記錄’,是在翻譯。”沈斯寒語氣簡潔。
“你把她當語言工具用?”
“我把她當能聽懂人話的人用。”
蘇沫:“……”謝謝您……我人話人設終于被承認了嗎?
程硯之忽然轉向蘇沫:“你最近過得好嗎?沈總這邊壓力會不會太大?”
蘇沫猶豫了一下,想說“還好”,結果沈斯寒搶在她前面:“她適應得很好。”
“嗯?”程硯之看他一眼,嘴角含笑,“你替她回答?”
“我是在陳述事實。”
“那我就放心了。”程硯之輕聲道,“畢竟我還有點擔心你是‘高壓型馴化’,容易讓優秀助理變成應激動物。”
沈斯寒看了他一眼,沒接話,但眼神明顯多了兩度寒意。
蘇沫感覺自己像夾在兩個戰場中間的哨兵,前方一邊是北極圈,一邊是溫泉度假村,她隨時可能凍傷也隨時可能泡暈。
飯局結束前,程硯之站起來,看向蘇沫:“蘇沫,你有空我們單獨約個飯?好久沒見了,也想聽聽你這些年的成長故事。”
沈斯寒:“她很忙。”
蘇沫:“……我抽空看看日程。”(你到底讓不讓我活?)
程硯之笑笑,從口袋里拿出一張名片遞過來:“這是我的私人郵箱和手機號,有空聯系。”
蘇沫接過,剛想道謝,沈斯寒已經起身走向門口。
“你要快點,不然司機走了。”他說。
“……哦!”她趕緊跟上,手里還攥著那張程硯之的名片,背上卻像貼著沈斯寒“無形監管裝置”。
回到公司,蘇沫把名片放進抽屜,心情微妙。
她感覺程硯之今晚的態度……不止是敘舊那么簡單。而沈斯寒,居然第一次在飯桌上頻頻插話、甚至——明顯不悅。她盯著那張印著“程硯之 / ATS風投”字樣的卡片,輕輕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