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去如抽絲，身體虛弱得厲害。每一次掄鎬，都牽動著胸口的悶痛，眼前陣陣發黑。

但我不能倒下。監工的目光像毒蛇一樣盯著我。我強迫自己忽略身體的抗議，

將所有的恨意和屈辱都化作力量，狠狠砸向堅硬的煤層！挖！為了娘的口糧！為了活下去！

為了……復仇！日子，就在這日復一日的苦役、病痛、屈辱和刻骨的仇恨中，艱難地熬著。

北疆的冬天格外漫長。大雪一場接著一場，仿佛永遠沒有盡頭。黑水城就像一座巨大的冰窖，

凍斃在風雪中的流放犯，幾乎每天都有。大嫂何氏在一個風雪交加的清晨，

被發現蜷縮在我們那個角落的干草堆里，身體早已僵硬冰冷。她走得很安靜，

臉上甚至帶著一絲奇異的平靜。或許對她而言，死亡才是真正的解脫，

終于可以去見她日思夜想的夫君和愛子了。我和娘親用破席子裹了她，

在亂葬崗允兒那個小小的土包旁，又添了一個新墳。沒有眼淚。眼淚在這里是奢侈的，

也是無用的。娘親似乎又糊涂了些，有時會對著空蕩蕩的角落喊大嫂的名字，

有時又會抱著干草當允兒哄。我成了她唯一的依靠，也是她混沌世界里唯一清晰的錨點。

我拼命地挖煤，像一頭不知疲倦的騾子。為了完成三個人的定額（雖然大嫂沒了，

但娘親依舊算一份），我幾乎耗盡了所有力氣。手上的凍瘡裂了又好，好了又裂，

和煤灰混在一起，觸目驚心。胸口的悶痛成了常態，咳嗽也成了習慣，

咳出的痰里時常帶著血絲。我知道我的身體在垮掉。但我不在乎。支撐我的，

只有那股不滅的恨意。顧硯舟那張臉，成了我在這無邊黑暗里，

唯一能看到的、也是必須看到的“光”。我要看著他身敗名裂！看著他眾叛親離！

看著他從云端跌落泥潭，嘗盡我今日所受之苦！這個念頭，成了我活下去的全部意義。

時間在麻木的苦役中流逝。當呼嘯的寒風終于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暖意，

當煤場邊緣背陰處那頑固的積雪開始悄悄融化，露出下面黑黢黢的凍土時，黑水城的人知道，

漫長的嚴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