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府的晨光是被雕花窗欞切割成菱形的,陽大鵝踩著方磚上的日影前行,聽見自己的木屐聲在回廊里激起三重回響。腰間的鳳凰玉牌與青銅令牌相撞,發出清越的鳴響,驚飛了檐角的麻雀。轉過第三道月洞門時,她忽然停步——前方轉角處,有個身著玄色勁裝的男子負手而立,墨發用鐵簪束起,后頸露出一道三寸長的刀疤,形如斷鴻。
"沈硯冰,少府暗衛之首。"男子轉身,聲音如淬了冰的劍,"心鑒郎大人,請隨我來。"
他的瞳孔是罕見的淺褐色,在陰影中泛著琥珀光澤。陽大鵝注意到他左手小指戴著一枚鐵戒,戒面刻著"止戈"二字,指腹有常年握劍的薄繭。兩人并行時,她嗅到他身上混著雪水與鐵銹的氣息,與陳墨的檀香截然不同。
"沈大人可知,心理學中有'空間距離理論'?"她故意與他拉開半步距離,"親密距離為0.5米內,社交距離1.2米,而我們此刻..."
"1.5米。"沈硯冰打斷,腳步卻未放緩,"大人是想告訴我,暗衛與心鑒郎,需保持安全距離?"
他推開一間密室的石門,腐木與霉味撲面而來。室內中央擺著一具冰棺,里面躺著個面色青紫的少女,正是昨日中蠱的秀女。陽大鵝湊近觀察,發現她耳后紅點周圍有細小的紫色紋路,形如蛛網,與現代醫學中的神經毒素擴散痕跡驚人相似。
"她死于辰時三刻,七竅流血前,曾抓爛自己的喉嚨。"沈硯冰遞來一卷驗尸格目,"但奇怪的是,體內并無蠱蟲痕跡,反倒是指甲縫里有這種粉末。"
他揭開青瓷蓋碗,里面是淺灰色粉末,帶著焦糊味。陽大鵝用指尖蘸取,湊近鼻尖:"像是...燃燒后的曼陀羅花混合朱砂。南楚巫術中,常用此二者制作迷幻藥劑,但大規模使用會導致中樞神經衰竭。"
沈硯冰挑眉,眼中閃過訝色:"大人竟懂巫術?"
"非懂巫術,乃懂人心。"她指向少女緊握的右手,"看她手勢,拇指壓在無名指第一節,這是'恐懼握拳',說明死前看見極度驚駭之物。而曼陀羅的致幻效果,會放大內心的恐懼。"
密室頂部突然有碎石墜落,陽大鵝本能地側身,卻被沈硯冰一把拽進懷里。他的身體堅硬如鐵,心跳聲卻異常平穩——每分鐘52次,典型的長期訓練者體征。頭頂傳來瓦片滑動的聲響,暗衛抽出腰間軟劍,如夜梟般躍上屋頂。
陽大鵝趁機觀察密室四周,發現墻壁上有多處新鑿的痕跡,在火把照耀下,竟露出半幅星象圖,與陳墨書房里的如出一轍。她摸向少女的手腕,忽然觸到一個凸起的紅點——不是蚊蟲叮咬,而是用朱砂點的標記,形狀與天機閣令牌上的紋章相同。
"大人!"沈硯冰躍回地面,手中提著半片帶血的衣袖,"刺客逃了,但留下這個。"
布料上繡著并蒂蓮紋樣,絲線里混著幾根銀白色的頭發。陽大鵝瞳孔驟縮,這發色與寧如玥畫像上的完全一致。更關鍵的是,布料邊緣有個極小的二維碼圖案——這是現代科技的產物,為何會出現在南楚刺客身上?
"沈大人,此布可借我一觀?"她的聲音里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視網膜上突然浮現雪花般的噪點,這是量子化現象的前兆。
沈硯冰遞出布料時,指尖觸到她手腕的胎記,忽然渾身一震:"大人的胎記...與傳說中的雙生蓮..."
他的話被突然響起的鐘聲打斷。少府正廳方向傳來騷動,陽大鵝沖出去時,看見陳墨被幾個太醫圍著,臉色蒼白如紙,袖口滲出黑血。
"是'七日斷腸散'。"首席太醫抹著冷汗,"大人可曾食用過什么異物?"
陳墨艱難地指向案頭的茶盞,陽大鵝聞見殘留的茶香中混著苦杏仁味——那是氰化物的特征。她猛然想起現代實驗室的安全培訓:氰化物中毒者會出現"內窒息",血液呈鮮紅色,與眼前的黑血矛盾,說明兇手用了雙重毒劑。
"快!用綠豆湯灌服!"她推開太醫,"毒中有毒,先解表面的斷腸散,才能清體內的真兇!"
沈硯冰立刻會意,抓起桌上的青瓷碗砸向石柱,碗碎的瞬間,里面掉出一顆蠟丸。陽大鵝用銀針挑開,里面是深紫色粉末,嗅到的瞬間,視網膜的噪點突然加劇,化作一行亂碼:"WARNING: QUANTUM FIELD DISTURBANCE."
現代實驗室的警報聲在耳邊響起,她踉蹌著扶住桌沿,看見自己的指尖正在半透明化。陳墨服下綠豆湯后,黑血漸漸轉紅,抓住她的手吃力地說:"天...機閣...嚴子陵..."
話音未落,正廳的青銅羅盤突然自行轉動,指針直指北面。陽大鵝想起密室里的星象圖,北面正是天璣星的方位,而天璣星對應的,正是現代量子塔的位置。她猛然意識到,民心蠱案、雙生蓮胎記、甚至陳墨的中毒,都是天機閣為了啟動心鏡而設的局。
"沈大人,立刻封鎖少府北門,派人去查天璣星象對應的舊址!"她將布料塞給他,"還有,找全城所有銀發繡娘,特別是與寧如玥有關聯的!"
暗衛領命而去前,忽然回頭:"大人的手..."
陽大鵝低頭,看見自己的右手正在閃爍,如全息投影般時隱時現。這是量子化的初級階段,說明她的粒子正在向現代時空飄散。她摸向胸前的胎記,發現它竟在發光,形成一個微型的量子漩渦,將飄散的粒子重新吸附回來。
"原來如此..."她低語,"胎記不僅是鑰匙,更是穩定劑。"
申時三刻,沈硯冰帶回消息:北門地窖里發現一具尸體,正是嚴子陵的貼身書童,死因是服毒自盡,懷里抱著半塊青銅鏡碎片。陽大鵝接過碎片,發現邊緣有燒融的痕跡,與她的令牌紋路吻合。當碎片靠近令牌時,兩者竟發出蜂鳴般的共振,在地面投下復雜的星象圖。
"看這里。"沈硯冰用劍鞘指著圖中揚州的位置,"二十年前破廟的坐標,與現代量子塔的位置,正好在同一經度線上。"
陽大鵝的視網膜再次浮現畫面:現代實驗室里,白發科學家正在操作儀器,屏幕上顯示著南楚的星象數據,旁邊標注著"量子糾纏實驗第47次失敗"。她終于明白,自己的穿越是雙向的——現代的她在嘗試連接時空,而南楚的她則是實驗的一部分。
"沈大人,你相信有另一個世界嗎?"她望著窗外逐漸西沉的太陽,"那里有會飛的鐵鳥,有不用火就能亮的燈,還有...能看透人心的機器。"
暗衛的淺褐色瞳孔映著晚霞,忽然從懷里掏出一枚銅哨,吹出尖銳的聲響。遠處屋頂躍下數個黑影,每人手中都拿著一幅畫卷,展開后竟是不同時空的場景:有蒸汽朋克風格的機械城,有懸浮在空中的島嶼,還有...現代魔都的夜景。
"少府暗衛,掌天下秘辛。"沈硯冰收起畫卷,"二十年前心鏡異動時,我們就知道會有這一天。大人胸前的胎記,其實是量子糾纏的可視化表現,而我們...一直在等待能重啟心鏡的人。"
陽大鵝的手指終于恢復實體,她握緊碎片和令牌,感到兩股力量在體內交融:"所以,民心蠱案是幌子,真正的目的是收集青銅鏡碎片,對嗎?嚴子陵想阻止我們,所以被滅口了。"
沈硯冰點頭,指向星象圖中逐漸重合的天璣星:"子時三刻,金水星將迎來百年一遇的交匯,心鏡的力量會達到頂峰。如果屆時未能集齊四塊碎片,兩個時空都會崩塌。"
視網膜上再次出現倒計時,這次是03:00:00,并且每秒都在減少。陽大鵝感到一陣眩暈,記憶碎片如潮水般涌來:現代的她在實驗室調試儀器,南楚的寧如玥在破廟念動咒語,兩個場景重疊在一起,形成一個完整的圓環。
"第四塊碎片...在寧如玥手里。"她突然醒悟,"二十年前她啟動心鏡后,帶著碎片消失,其實是去了現代時空,對嗎?"
沈硯冰掏出一塊懷表,表盤上刻著量子糾纏的公式:"暗衛密檔記載,寧如玥消失時,手中握著最后一塊碎片,而她的胎記...與大人一模一樣。"
夜幕降臨時,陽大鵝站在少府的觀星臺上,看著金水星逐漸靠近。她的右手又開始量子化,但這次她沒有恐懼,反而感到一種奇妙的歸屬感——兩個時空的她,本就是同一個量子態的不同表現。
"沈大人,子時一到,我會用胎記啟動心鏡。"她將令牌和碎片交給暗衛,"如果我沒能回來,請你告訴蘇婉兒,王都尉的愧疚早已化作守護,而民心蠱的真相...藏在雙生蓮的倒影里。"
沈硯冰忽然單膝跪地,鐵戒觸地發出清響:"卑職愿隨大人前往,縱使跨越時空,亦要護您周全。"
子時的鐘聲響起時,陽大鵝的身體已半透明化。她將三塊碎片嵌入觀星臺的凹槽,胎記與第四塊碎片的位置正好吻合。當金水星完全重合的瞬間,天地震動,觀星臺升起一道光柱,將她和沈硯冰卷入其中。
在時空隧道中,她看見無數個平行世界的殘影:有她成為少府首輔的,有沈硯冰化作江湖游俠的,還有王都尉與寧如玥相守一生的。最后,畫面定格在現代實驗室,白發科學家正驚呼著她的名字:"陽博士!你終于回來了!"
但她沒有回到實驗室,而是落在一片熟悉的蘆葦蕩里。月光下,寧如玥身著白衣,手持最后一塊碎片,對她微笑:"歡迎回家,另一個我。"
陽大鵝低頭,發現自己穿著現代的智能防護服,后頸的植入芯片正在發光。而沈硯冰,竟穿著黑色的作戰服,手持能量槍,站在不遠處警戒。
"這是...量子疊加態?"她觸碰寧如玥的肩膀,兩人的身體同時泛起微光。
"心鏡的真正作用,是讓量子糾纏體在同一時空共存。"寧如玥將碎片嵌入她的防護服,"現在,我們需要共同阻止天機閣的陰謀,他們想利用心鏡制造蟲洞,吞噬兩個世界的能量。"
遠處傳來機械運轉的轟鳴,陽大鵝看見量子塔的輪廓正在扭曲,變成南楚天機閣的模樣。視網膜上的倒計時歸零,卻在此時,兩個時空的天幕同時出現鳳凰圖騰,那是雙生蓮真正的形態。
"心理學中有個'自我一致性理論'。"她握緊寧如玥的手,感受著對方掌心的溫度,"無論在哪個時空,我們都要做真實的自己?,F在,讓我們一起,用最擅長的方式,看透天機閣的人心。"
沈硯冰突然轉身,能量槍對準遠處的陰影:"有敵襲!"
月光下,嚴子陵的身影浮現,他手中握著完整的青銅鏡,鏡面上跳動著兩個時空的畫面。陽大鵝注意到他眼中的瘋狂,那是"目的顫抖"的典型表現——對力量的過度渴望,已讓他陷入認知扭曲。
"你們以為能阻止我?"嚴子陵舉起鏡子,"心鏡之力,可改天換地!"
寧如玥忽然輕笑,指尖劃過鏡面:"可惜,心鏡照見的,從來不是未來,而是人心。你看看自己,為了力量,連親生女兒都能犧牲..."
鏡面突然映出嚴子陵書房的場景,蘇婉兒跪在地上,頸間戴著的正是那枚帶二維碼的銀鐲。陽大鵝恍然大悟:原來蘇婉兒是嚴子陵的女兒,而二維碼是現代天機閣成員的標識。
"不!"嚴子陵踉蹌后退,鏡子險些跌落,"我都是為了她...為了讓她不再受窮..."
"這是'過度補償心理'。"陽大鵝上前,防護服的量子屏障發出藍光,"你用錯誤的方式表達愛,只會讓她陷入更深的痛苦?,F在放下鏡子,或許還能彌補。"
嚴子陵的目光在鏡子和陽大鵝之間游移,忽然看見鏡中自己的臉同時出現年輕和衰老的狀態——這是量子疊加的視覺化表現。他終于崩潰,鏡子墜地碎裂,露出里面藏著的微型量子核心。
當核心能量消散時,兩個時空的扭曲逐漸平復。陽大鵝感到自己的身體正在融合,寧如玥的身影漸漸透明,化作光點融入她的胎記。沈硯冰的作戰服變回暗衛勁裝,能量槍化作軟劍。
"記住,雙生蓮的力量,在于接納不同的自己。"寧如玥的聲音在虛空中響起,"現在,回去吧,少府還需要你。"
晨光中的少府依然寧靜,陽大鵝低頭看著完好無損的胎記,手中握著完整的青銅鏡。沈硯冰站在身旁,淺褐色瞳孔里多了幾分柔和:"大人,陳墨大人已蘇醒,正在等您匯報案情。"
她點點頭,走向正廳時,發現掌心多了枚銀戒,刻著"慎獨"二字——這是寧如玥留在現代時空的信物。視網膜上,倒計時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永恒的光圈,象征著兩個時空的平衡。
"心鑒郎大人,民心蠱案審得如何?"陳墨的聲音從廳內傳來。
陽大鵝推開門,陽光照亮她眼角的鳳凰紋:"回大人,此案的關鍵,不在蠱術,而在人心。所謂民心蠱,不過是有人利用恐懼與愧疚,編織的心理陷阱。而我們要做的..."她將青銅鏡放在案頭,"是用這面心鏡,照見每個人心中的真實,無論他來自哪個時空。"
陳墨看著鏡子中映出的星象圖,忽然露出釋然的微笑:"看來,雙生蓮已經盛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