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閣內的氣氛,似乎因這一碗泡面,而緩和了不少。嬴政放下筷子,端起碗,
將剩下的湯也喝了個精光,這才意猶未盡地咂了咂嘴。那動作,若放在尋常農漢身上,
再自然不過,可由大秦的始皇帝做出來,便透著一股說不出的……反差。
他自己似乎也察覺到了些許失態,輕咳一聲,恢復了平日的威嚴,只是嘴角那一點點油光,
卻出賣了他方才的投入。“此物……倒也別致。”他評價道,語氣中少了幾分帝王的威嚴,
多了幾分尋常人的……滿足。他瞥了一眼桌上還剩下的幾包,
包裝袋上那些鮮艷的圖案和扭曲的“秦字”,此刻看來,竟也不那么刺眼了。扶蘇見狀,
心中那塊懸著的石頭,又落下幾分。至少,
父皇沒有直接斥責他帶回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父皇若是喜歡,
兒臣下次再從秦風那里……”“咳,”嬴政打斷他,眼神飄向窗外,
似乎在觀賞那幾株光禿禿的梅樹,“朕不過是看你對此物推崇備至,姑且一試罷了。
”扶蘇低頭,掩去唇邊的笑意。父皇這口是心非的模樣,倒是難得一見。
嬴政端起手邊的茶盞,呷了一口,試圖沖淡口中那股子霸道的鮮香。可那味道,
卻像是長了腳,一個勁兒往他記憶深處鉆。他活了半輩子,山珍海味,瓊漿玉液,早已膩煩,
竟不想,今日被這么一碗“速食”,勾起了幾分久違的食欲。“你說的那個秦風,
”嬴政放下茶盞,話題轉得有些生硬,“他除了給你這些吃食,還與你說了什么?
”扶蘇神色一正:“秦風提及,他所處時代,有一種學問,名為‘科學’,專研格物致知。
”“他說,父皇所求之長生,并非虛妄,但煉制丹藥之法,卻南轅北轍。
”“真正的延年益壽,在于飲食、起居、心境,而非吞服金石。”“飲食,起居,心境?
”嬴政咀嚼著這幾個字,眉頭微蹙。這些道理,也有人對他說過,
只是從一個“兩千年后”的人口中,用一種全新的名頭講出來,似乎又多了幾分……可信度?
“他還說,”扶蘇繼續道,“真正的強國,在于民富,民強,民智。”“他說有一種東西,
叫做‘義務教育’,能讓所有孩童,無論貧富,皆可讀書識字。”嬴政的瞳孔猛地一縮。
所有孩童皆可讀書識字?這……這怎么可能!這意味著什么,他比誰都清楚。
“他……他還說,”扶蘇看著父皇變幻的神色,鼓起勇氣,將秦風那些零星的,
卻足以驚世駭俗的言論,又挑揀著說了一些。比如,大地是圓的,比如,天上那些星辰,
可能是與他們腳下這片土地相似的存在。每多說一句,嬴政臉上的震驚便加深一分。到最后,
他幾乎是有些失神地靠在椅背上,腦子里亂成一鍋粥。“荒謬……荒謬絕倫!”他喃喃自語,
也不知是在說服自己,還是在反駁扶蘇。扶蘇沒有再說話,他知道,這些東西,
對父皇的沖擊太大了,需要時間消化。暖閣內,再次陷入沉默。只有那釜中的水,
依舊咕嘟咕嘟地響著,仿佛在嘲笑著這世間的一切固執與未知。許久,
嬴政才長長吐出一口氣,眼神復雜地看著扶蘇:“你帶回來的那些‘筆’和‘紙’,
再拿來朕看看。”扶蘇依言,將圓珠筆和硬殼抄呈上。嬴政拿起一支筆,在紙上隨意劃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