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言成覺得自己快被蜜糖腌入味了。
昨晚的硝煙、殺機、疑云，在蓓貝告訴他懷孕時時，瞬間被炸成了宇宙塵埃。他摟著老婆，從后半夜絮叨到天蒙蒙亮，情話儲備量直逼瓊瑤劇男主角。
“咱家孩子，眼睛得像你，又大又亮，像星星。”
“名字我都想好了，男孩就叫郭安，女孩就叫郭寧，平平安安，安寧順遂。”
“我老家后面那棵老槐樹你還記得嗎？等咱回去就買個大院子，把爸媽都接來，你在樹下曬太陽，咱爸下棋，咱媽逗孩子……”
“等這事完了，我天天給你做飯，你指揮，我執行，保證把咱閨女兒子喂得白白胖胖……”
蓓貝靠在他懷里，聽著這些樸實又滾燙的承諾，心里那點擔憂被暫時熨平了。清晨的陽光透過窗簾縫隙灑進來，她戳了戳郭言成冒出點胡茬的下巴：“說好了啊，宏圖那邊，趕緊收尾。這種地方，多待一天我都心慌。咱回你老家，買個帶大院子的房子，安安穩穩的。”
郭言成一個翻身，單膝跪在床邊，握住蓓貝的手，眼神真摯得能去拍誠信廣告：“老婆大人放一萬個心！你老公我早就金盆洗手、改邪歸正了！現在的宏圖，那是在我英明領導下，正走在陽光大道上！洗白！徹底洗白！那些違法亂紀的破事兒，早就跟我沒關系了！我郭言成，現在是正經商人！合法納稅！童叟無欺！”
他拍著胸脯，配上這信誓旦旦的表情，倒真像個準備接受“十大杰出企業家”表彰的模范。陽光落在他臉上，充滿了對新生活的無限憧憬。
叮咚——叮咚——叮咚！
急促、響亮、帶著公事公辦意味的門鈴聲，像一把冰冷的錐子，瞬間扎破了這溫馨的晨間泡泡。
郭言成眉頭一皺，誰這么不開眼？他起身，帶著點被打擾的不悅走向門口，從貓眼往外一看。
嚯！一水兒的藏藍制服，帽檐壓得低低的，表情嚴肅得像是來參加追悼會。為首那個，肩膀上的杠杠星星還挺閃亮。
郭言成心里咯噔一下。刺殺的事查這么快？效率挺高啊？他整理了一下表情，瞬間切換回那個沉穩威嚴的“郭董”模式，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疑惑打開了門。
“請問是郭言成先生嗎？”為首的警官聲音洪亮，證件一亮，動作干凈利落，“我們是金州市公安局交警支隊執法一大隊的。你涉嫌于昨晚23時45分左右，在濱河大道西段實施醉酒后駕駛機動車，并撞壞十幾棟民房，導致一輛越野側翻，兩人死亡。這是傳喚證，請跟我們回去接受調查。”
空氣凝固了。
郭言成臉上的“郭董”式沉穩瞬間裂開，變成了一個大寫的懵逼。
醉…酒…駕…駛？撞死人？
他昨晚被追殺你不查殺人的，你查我酒駕，那倆人殺我，怎么還變成我撞死人？
他下意識想反駁，眼角余光卻瞥見臥室門口，蓓貝扶著門框，正用一種看史前巨坑的眼神死死盯著他。那眼神里，怒火在燃燒，失望在凝結，還有一絲“老娘果然不該信你這傻逼”的徹底絕望。
“郭！言！成！”蓓貝的聲音從牙縫里擠出來，每一個字都像淬了冰的小刀子，“正經商人？！合法納稅？！童叟無欺？！你童叟無欺到酒駕撞人去了？！昨晚跟我說的那些話，是放屁嗎？！還洗白？我看你是把自己洗進局子里去了！好！真好！你就在里面好好洗你的白吧！”
她猛地轉身沖回臥室，幾秒鐘后，拎著個小行李箱就旋風般沖了出來，看都不看郭言成一眼，直奔大門。
“老婆！蓓貝！你聽我解釋！誤會！天大的誤會！”郭言成慌了神，什么董事長威嚴全丟到了九霄云外，趕緊伸手去攔，聲音都帶上了哀求，“不是你想的那樣！我昨天真沒犯法！我那是正當防衛！你等我回來！回來我給你解釋清楚！我發誓！”
“解釋你個大頭鬼！跟你的宏圖帝國過去吧！孩子以后跟我姓！跟你姓郭都嫌丟人！”蓓貝像頭暴怒的小獅子，一把甩開他的手，紅著眼眶，拖著箱子，頭也不回地沖進了電梯。
電梯門合上的瞬間，郭言成仿佛聽到了自己心碎的聲音，以及某種名為“家庭地位”的東西轟然倒塌的巨響。
“郭先生，請配合。”警官面無表情地催促，亮出了锃亮的手銬。
郭言成看著那副“銀鐲子”，再看看空蕩蕩的走廊，一股巨大的、荒謬絕倫的悲憤直沖天靈蓋。他昨晚差點被霰彈槍轟成篩子沒人管，今天因為個莫須有的“酒駕”被上門銬走？！這他媽是什么魔幻現實主義？！
“我要申訴！我要找我的律師！”郭言成被押上警車時還在掙扎，試圖維持最后的體面，“你們這是程序錯誤！我要對你們提起行政訴訟！我堂堂宏圖集團董事長！能不懂法嗎？能酒駕嗎？去你丫的，怎么還有記者！”
在一群記者長槍短炮的鏡頭攻擊下，郭言成知道今天自己必上金州晚報頭條。
警察同志只是淡定地給他系好安全帶：“郭董，懂不懂法先不談，有什么話，到隊里說。”
審訊室里，燈光慘白。
郭言成坐在冰冷的鐵椅子上，看著對面警官慢條斯理地拿出酒精測試儀的歷史記錄打印單，上面赫然顯示著他“郭言成”的名字，以及一個醒目的超標數值。時間、地點，都對得上他昨晚遇襲后駕車逃離的那段路。
“這不可能！”郭言成拍桌子，“我他媽的當時車速130，你們怎么查的酒駕，賽博查酒駕？！”
“陷害？哦還有個追逐競駛，夠危險駕駛罪的了，記下來”對面的警官合上文件夾，語氣平淡，“證據確鑿。郭董，按程序，您將被處以行政拘留七日，罰款兩千元，吊銷機動車駕駛證六個月。簽字吧。”
郭言成氣得眼前發黑，感覺比昨晚挨槍子兒還憋屈。他堂堂“深淵”，宏圖新帝，居然要因為“酒駕”去蹲號子？這他媽傳出去，道上還混不混了？孫子剛和趙鐵山那兩個活寶能笑掉大牙！
就在他悲憤交加，準備打電話搖律師團把交警隊告到破產時，審訊室的門被推開了。
一個穿著藍色保潔制服、戴著口罩、推著清潔車的大媽低著頭走了進來，開始默默地擦拭墻角。
郭言成愣了，這大媽怎么跟我公司那位接頭的一模一樣，難道清潔工這年頭都是npc，長一個樣子嗎？郭言成沒在意，繼續跟交警同志據理力爭：“我要求重新檢測！我要求查看監控！我要求……”
“咳。”保潔大媽突然咳嗽了一聲，聲音不大，卻異常清晰。
郭言成的話音戛然而止。這咳嗽聲……也有點耳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