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那“保潔大媽”直起身,摘下了口罩和帽子,露出一張精致干練的臉——正是昨晚酒會上那個可疑的女招待,林薇!她動作麻利地脫下臃腫的保潔外套,里面竟是一身利落的黑色特勤服。
“郭組長,別喊了。酒駕記錄是我們技術科做的。”林薇走到審訊桌前,語氣平靜,帶著一種公事公辦的利落,“自我介紹一下,金州安全局特勤九處,林薇。代號‘清潔工’。奉中央聯合行動指揮部命令,負責與‘深淵’及‘清源’建立直接聯系并保障安全。”
郭言成張著嘴,看著眼前大變活人的一幕,腦子徹底宕機了。這……這又是什么劇本?!
“你……你……”郭言成指著林薇,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就是昨天給我塞號碼那個?!你搞什么飛機?!你直接來找我不行嗎?!或者進公司跟我說!繞這么大個彎子?!還酒駕?!還拘留?!”
林薇臉上閃過一絲極細微的尷尬,但迅速恢復平靜:“郭組長,隱蔽是行動的第一準則。宏圖內部關系錯綜復雜,直接接觸風險過高。我們需要一個絕對安全、且能讓你暫時脫離漩渦的環境進行溝通。”
“隱蔽?!隱蔽個錘子!”郭言成氣得差點跳起來,指著自己的鼻子,“大姐!你看清楚!我現在是誰?!我是宏圖集團的董事長!郭董!整個金州黑白兩道最大的那個頭子!我見個政府的人怎么了?談合作!談投資!談城市發展!名正言順!誰會懷疑?!你防誰?防著我手下發現我自己是臥底然后我自己弄死我自己嗎?!”
他連珠炮似的吼完,胸膛劇烈起伏。這邏輯簡直把他蠢哭了!
林薇被他一頓吼,明顯愣住了。她推了推鼻梁上并不存在的眼鏡(習慣性動作),眼神里第一次出現了明顯的茫然和……頓悟?她眨了眨眼,看著眼前這位憤怒的、貨真價實的犯罪集團老大,喃喃道:“呃……這個……角度倒是……挺新穎。”
她頓了幾秒,似乎在快速消化這個前所未有的局面,最終,臉上難得地浮現出一絲赧然,聲音也低了幾分:“抱歉,郭組長。習慣了以往臥底需要絕對潛伏的模式化流程……忘了您現在的身份……確實可以放在明面上了。”她輕咳一聲,迅速找回狀態,“流程沒及時更新,我的疏忽。”
郭言成看著她那一本正經承認“忘了你是老大”的樣子,一口老血堵在嗓子眼,差點當場表演一個“董事長の氣絕”。他無力地癱回鐵椅子,感覺自己這臥底生涯的荒誕程度,已經突破了宇宙的次元壁。
“行……行吧……‘清潔工’同志,”郭言成有氣無力地擺擺手,“說說吧,費這么大勁把我‘請’進來,總不會真是為了讓我體驗七天拘留所伙食吧?”
林薇神色一正:“當然不是。拘留是保護措施,也是行動需要。”她壓低聲音,語速加快,“技術組連夜比對彈道,確認昨晚襲擊你的霰彈槍子彈,與刺殺孫振邦的子彈,來自同一批次,同一來源!”
郭言成眼神瞬間銳利:“同一伙人?”
“可能性極大。”林薇點頭,“對方兩次出手都沖著宏圖核心,目標明確,手段狠辣。你在明處,太危險。拘留所是目前最安全的地方。同時,你突然‘進去’,宏圖必然大亂。”
她走到白板前,拿起筆快速畫著:“指揮部命令:利用你被拘這七天,讓孫子剛和趙鐵山徹底咬起來!”
“第一,周副組長(周慕云)會繼續‘輔佐’那兩位。他會暗示孫子剛和趙鐵山,趁你不在無法主持大局,選出一個代理董事長。”
“第二,周副組長會極力慫恿他們趁你不在,趕緊‘分家’,把各自的地盤和產業徹底抓牢,造成既成事實,等你出來也奈何不了他們。”
“第三,”林薇筆尖重重一點,“最關鍵一步!我們會啟動埋在趙鐵山身邊的內線‘釘子’。‘釘子’會帶人去‘搶’孫子剛手下最賺錢、也是防衛相對松懈的‘金豹’地下**!動作要快,要狠,要留下指向趙鐵山的‘證據’!”
郭言成瞬間明白了:“嫁禍趙鐵山?激化矛盾?”
“沒錯!”林薇眼中閃過冷光,“孫子剛丟了最賺錢的場子,矛頭必然直指趙鐵山。趙鐵山被‘栽贓’,也絕不會善罷甘休。兩人本就互相猜忌,這一把火點下去,他們根本無暇他顧,只會瘋狂地互相撕咬,爭奪那些見不得光的黑色產業控制權!打得越兇越好!”
“而這段時間,”林薇看向郭言成,“周副組長會利用混亂,以‘穩定集團大局、保護核心資產’的名義,全力梳理、切割、轉移宏圖旗下所有合法的、有價值的‘白色板塊’——運輸、物流、基建項目、部分合規地產。等你出來,接收的就是一個剝離了大部分毒瘤、相對干凈的‘新宏圖’核心。收網條件,將徹底成熟!”
郭言成聽完,靠在椅背上,長長吐出一口氣。雖然過程憋屈得讓人吐血,但這計劃……確實夠狠,夠絕,也夠效率。用他七天的“號子生涯”,換宏圖內部的毒瘤自相殘殺、白色資產安全轉移。
“行,我知道了。”郭言成揉了揉眉心,“替我轉告‘清源’(周慕云),讓他演好他的‘奸臣’,pua好那兩個活寶。還有,”他想起什么,眼神帶著點懇求,“幫我……照看一下蓓貝。她懷著孕,氣得不輕……”
林薇點點頭:“放心,外圍有女同志盯著,確保嫂夫人安全。情緒問題……只能靠郭組長你出去后好好哄了。”
這時,審訊室的門被敲響,一個年輕警察探頭:“林……林姐,拘留手續辦好了,送……送看守所?”
林薇瞬間又恢復了那副冷冰冰的公事公辦臉,對郭言成道:“郭言成,因實施飲酒后駕駛機動車的違法行為,現依法對你執行行政拘留七日。帶走。”
郭言成認命地站起身,跟著警察往外走。經過林薇身邊時,他壓低聲音,帶著點咬牙切齒的幽默:“‘清潔工’同志,下次‘隱蔽’接頭,建議換個方式。比如……以‘優秀企業家代表’身份請我喝個早茶?保證沒人懷疑!”
林薇嘴角幾不可察地抽動了一下,沒接話。
看守所的鐵門在身后哐當一聲關上。
郭言成領到了他的“新皮膚”——一套灰撲撲的號服,一個印著編號的胸牌,還有一個塑料臉盆。他被帶進一個八人間,里面混雜著各種“江湖氣息”和“生活所迫”的味道。
同監的“室友”們看著這個雖然穿著號服,但從新聞和其他八卦中也認得出來,這位就是宏圖集團的新董事長,也不敢對他怎么樣,只是時不時偷看一下郭言成。
郭言成沒理他們,找了個靠墻的下鋪,一屁股坐下。肚子不爭氣地咕咕叫了起來。折騰一早上,還沒吃飯。
午飯時間到了。一個不銹鋼餐盤遞到他面前。里面是清水寡湯的白菜,幾片薄得透光的肥肉,兩個黃不拉幾的饅頭,還有……一碗泡面?包裝上印著三個大字:老壇酸菜。
“新來的?你的。”一個光頭壯漢甕聲甕氣地說,指了指那碗泡面,“剛有人送進來的,指定給你的。”
郭言成看著那碗泡面,又看看光頭壯漢和其他人餐盤里沒有的“奢侈品”,瞬間明白了。他撕開包裝,拿起叉子,挑起一綹面條,看著那熟悉的、充滿“風味”的酸菜包,嘴角緩緩勾起一個冰冷又帶著點荒誕的弧度。
行,蹲號子是吧?
吃泡面是吧?
老壇酸菜是吧?
等等,這是啥?
郭言成看到調料包包裝袋下面印著一行字:
任務:阻止孫子圣出獄。
孫子圣?在看守所?
郭言成腦子里出現了一個在熊熊大火中手持砍刀的瘋魔形象。
孫子圣是孫振邦的二兒子,也是之前孫振邦公開指定的下一任董事長,為人瘋魔,心狠手辣,做事極端。可以說之前宏圖的黑色產業全部是孫子圣在打理,但后面孫子圣由于酒后殺人被當場抓到,被送進了監獄。
算時間,他得有個20年才能出獄,怎么現在在看守所?
如果這貨出去了,除了孫子圣進去后才發展的白色產業,宏圖內部的黑惡勢力將會團結成一堵墻,因為不但是孫子剛和趙鐵山,包括其他元老,甚至郭言成自己,對孫子圣都有一股近似于本能的畏懼。
那么分化與削弱宏圖內部黑色產業,將其徹底根除的計劃,將會徹底落空。
就在郭言成還在思考時,一聲沙啞但粗曠的聲音傳到了耳邊:
“桀桀桀~郭子,不對,郭董,你也來這里了。”
郭言成抬頭望去,一個身材魁梧的年輕人正站在自己面前。囚服也難遮住的龐大身軀配著那張布滿疤痕的臉,正向世人訴說著他的殘忍。
郭言成覺得自己的聲音都有些發抖:“二少爺,你怎么在這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