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條古樸而幽靜的街道上，藏著一家看似普通卻別有韻味的甜品店。
櫥窗里陳列著各式各樣的甜品，從精致的馬卡龍到層層疊疊的千層蛋糕，再到散發著誘人香氣的奶油泡芙，每一樣都仿佛在向我招手。
這些甜品以我微薄的薪資，在之前根本無法想象，我曾無數次想象我在一片舒芙蕾或者一片威士忌的海洋里漫游，但終究會被早晨的一杯咖啡苦到清醒。
梅菲斯特已經化身成第一次在酒吧見面時華麗的裝束：紅色金邊長袍，繁復的領花，內襯一件他認為合乎時代的黑色禮服。而我，雖然我并不在意，但也被他拾掇一番。
我們坐在店門邊上，望著落地窗外車水馬龍，而桌前早已擺滿了甜品。
“請?！?/p>
梅菲斯特笑道。
確實很甜，很好吃。
我一開始還是抗拒著，但吃到那份云朵舒芙蕾的柔滑甜膩時，對梅菲斯特所有的恨意都融化掉了，或者說我的面前沒有梅菲斯特，只有那些甜品。
梅菲斯特什么都沒吃，他靜靜地看著我，瞳孔發著深紅的光。
“好吃嗎？你的眼神都開始渙散了。你喜歡這種?！?/p>
“不……不喜歡！不要誘惑我?！?/p>
梅菲斯特不置可否，他笑了笑。
“你對我生的是什么氣呢，是我冒昧地吻了你，還是我殺了你的808?！?/p>
“都有?！蔽矣职橇艘豢谀ú杼崂滋K，“十惡不赦的怪物！”
“怪物，我是沒想過昨晚電梯里是誰緊緊抓著怪物的手，是誰待在怪物身邊一動也不動?！?/p>
我猛烈地咳嗽起來。
“808沒死，我留了個魂魄；我吻你，只是因為當時情況緊急，如果強行注入惡魔的能量，估計你也受不了……這是最溫和的做法?！?/p>
“但依舊很痛！”
“對你而言……當然很痛?！?/p>
他模糊不清地說了一聲，但沒說下去，因為我又在吃了。
現在，他的眼神凝視著我，試圖與我的眼睛對視。
“別想看到我心里想什么。”
“你還生我的氣，我下次不會了，可以嗎？”
輪到我不語了。
他哄人的技法是一套接著一套呢，但是如果他不親我，我也不可能主動親他，嗯……
“那件事就算翻篇了，好嗎?！?/p>
“好，好吧?！?/p>
他拿起馬卡龍象征性地咀嚼了兩下。
“可是我看過你的眼睛，你好像從不排斥，甚至有點興奮……你當真是不愿意？”
我噎住了，咳嗽起來。
“不準窺視我的靈魂！”
“抱歉，你的靈魂很有趣，實在忍不住想看看。”
“你……”我漲紅了臉。
“實在不行，你也親我一口，我們不欠了。”他攤手，仰起頭，甚至還有點期待。
“滾！”
我壓下火氣再喝了一口，忽然，腦海里響起一個聲音，那是細細的少年聲，非常熟悉……
“真好啊，你們很恩愛呢?！?/p>
“我們不是！”
我大聲地回了一嘴，發現其他人都唰地看向我們，我尷尬地擺擺手，對上梅菲斯特詢問的眼睛。
“是636……他，他在我的腦海里。”
“確切地來說。”他打了個響指，我的右眼開始吃痛地刺癢，同樣的就是腦海里那個聲音也開始低吟，“哈，他在你的右眼，甚至還有自我意識?！?/p>
“這樣……”我捂著雙眼。
“可是，636，你最好在我做事的時候主動閉眼?！泵贩扑固赝{道，“不然，以你殘存的意識，我隨時可以讓你灰飛煙滅?！?/p>
“梅菲斯特，你在說什么？”我憤怒地看著他，“沒經我允許，你別想碰我！”
“都聽你的。不過，我也敬告你，他能透過你的眼睛看到很多東西，占據著你的生活?！泵贩扑固卣Z氣尤狠，他抬起我的頭，試圖和那個636對視。
我察覺到梅菲斯特的精神與我的精神力場勾在了一起，企圖進入我的精神空間，我讓他進去了，這下他說的話我們都能聽得見。
這有點曖昧了，像擠在一個電話亭里聽電話。
“你們不是要找其他的異常嗎……我可以幫你們，我不僅可以看到你眼前的世界，還可以看到其他人眼前的世界……我的恩人，你可以透過這個眼睛連接到你想要的所有人的視角?！?/p>
“天方夜譚?！泵贩扑固剜托σ宦?。
“不是的，我可以現場作證，我的恩人，你集中精力，我要去梅菲斯特的眼睛里了……”
我聽636的，將精力集中到右眼，猛地，我看見了我坐在對面，身心疲憊，無精打采，而那個視角一直在我的臉上流連，然后到我握著的馬克杯上，隨后落到了我沾著奶沫的唇……
另一只眼睛，模模糊糊看見梅菲斯特確實在看著我，而另一個眼睛的視角，依舊在嘴唇上。
“梅菲斯特？”
那只“梅菲斯特”的眼睛抬起來，直直地看向我。
“好，好了?！蔽逸p咳一聲，“知道了，但你要聽我指示，不要隨便動用能力，不然我會很難辦?！?/p>
“當然，我的恩人，那我不打擾你們了?！?/p>
我聽到梅菲斯特笑了一聲。
等下，他能透過我的腦?？吹轿铱吹降漠嬅?， 那么剛才的畫面，他也看到了？而且他毫不掩飾？
“哦？沒有。”
梅菲斯特獻殷勤般給我送來一份小蛋糕。
“我說了，沒有你允許，我會忍住不看你的靈魂的，吃吧?！?/p>
他拍拍手，服務員端來一杯卡布奇諾放到我的面前，奶泡還是軟乎乎的，散發著點點熱氣。
這惡魔雖說是無恥了點，但也遵守承諾，本來惡魔就是很重契約的鬼神，人間說的倒也沒錯……
“現在的人間是什么結賬？”
“嗯，手機？”
“手機給我?！?/p>
“？？？你用我的錢？”
“貪婪的人類，你想要多少？我都滿足你?！睈耗О淹媪艘幌率謾C，突然邪邪地對我笑道。
我剛想回答，他就上前去結賬了。
由于他的行頭實在是太過招人耳目，又不像是現代人，像是來cos的，一起身就被各路年輕人裹挾著，要么拍照，要么要集郵，梅菲斯特能讀人心，當然知道他們什么意思，遠遠看見他挑了挑眉，也沒去說什么，任由他們拍啊摸的，讓我想起一個人任由一群貓來吸的場景。
其實這個惡魔也挺善良的。
終于，他擠了過來，滿臉疲憊地攤倒在椅子上，拿起一塊蛋糕咽了下去。
“我覺得我得趕緊離開?！?/p>
他如臨大敵地說道。
我和636都噗嗤一聲笑了。
“恩人，他們都在看著你們呢?！?/p>
“確，確實得走了，這杯卡布奇諾我帶著喝吧?！?/p>
“好?！泵贩扑固卮蛄藗€響指，所有人都停了下來，他支起斗篷，隔離了我和其他人，低聲問道，“尊駕，哪里？”
我剛想說什么，那只左眼又開始刺痛了，他下意識撫摸著那只左眼。
“抱歉，睜開眼睛，讓我看看?！?/p>
那只手溫柔得很，我順著他的力道睜開了眼睛，他的目光輕輕地扎了進去，像是用勺子在咖啡里攪動一下，弄得我眼睛癢癢的。
隨后，他放下手，神色凝重。
“大小姐，這里有個異常。”
我握著紙杯的手指突然收緊，風在奶泡表面劃出顫抖的痕跡。后頸泛起細密的寒意，玻璃櫥窗里那些精致的馬卡龍突然變得像某種未知生物的眼睛。
斗篷放下了，所有人恢復了正常，說說笑笑的，只有我們知道再不下手，這里的人都得遭殃。
“看著我?！?/p>
我直視著他，他的精神力與我勾連起來，在他如犬只般敏感的元素感知力加成下，他比我先感受到了異常。
我的左眼已經灼熱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