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叫鬼屋。
上面畫著一個張大嘴巴的牛角惡魔,眼角還滴血,下面還提著一個血淋淋的東西。
“異常入口就在這里。”
梅菲斯特再次掌根壓了壓我的眼睛,灼燒的疼痛中,羅盤開始迅速定位,模模糊糊的,就在這里面一個很小的地方,但太微弱了,根本看不清。
636幫我同步了一下進去鬼屋人的視角,大概就是妖魔鬼怪中一塊很小的地方,那塊地方躺著一口棺槨,里面白骨森森的。
“你是怎么找到的?”
“這個異常我認識,它喜歡躲在陰暗的、令人恐懼的地方,在他的游樂場,困著人的靈魂,肉體尚存,但若行尸走肉。我剛剛感受到了,有些人的情緒已經幾乎沒有起伏了,就好像之前你的狀態,半死不活,再一勾一下靈魂的脈絡,果然空空蕩蕩。他們的去向,都指向這。”
他往鬼屋的方向指了指。
“等下,你說我的狀態?你怎么知道我……”
“惡魔無所不知。”梅菲斯特垂眸笑了笑,遞給我一張門票,“我們進去玩會兒。”
“等下,不是你直接傳送到那里嗎?我從不去鬼屋!”
“哦?你害怕?那我抱著你過去好了。”梅菲斯特揚揚眉,“我不確定那個地方,得親自去看看。”
……太羞恥了!
“不可以!”我一把抓過門票,“走啊,去就去!”
我聽見梅菲斯特輕笑一聲。
說是這樣,進去后我還是死死地扯住梅菲斯特的斗篷,生怕他一不小心就走丟了。
鬼屋里雖比外面少人,但依舊絡繹不絕,人一個接著一個,黑洞洞的,只有漫天的寒氣和黑暗中的幾只鬼影,機械的咔咔聲和嘯叫,我知道那是假的,但是總是會害怕。
我全程閉著眼走,有時候被什么東西卡到了腳,頭頂又被撞了一下,手又滑滑的,不知是噴到了假血,還是撞到了鬼頭。
周圍的尖叫不絕于耳,只是我旁邊的那“人”沉默不語,似乎已經司空見慣。
當我再一次差點被迎面而來的“幽靈”絆倒時,梅菲斯特一把撈起了我,嘆了口氣,把我橫抱在胸前。一片黑暗中,僅有他胸口領花的光華。我悄悄地睜開眼,他的眼睛正在搜尋著什么,由于緊緊貼著他的身子,環境又陰暗,觸覺聽覺的敏感更近一層,我聽見他低低的呼吸聲,還有摟在我的脖頸和大腿下不同于寒氣的溫熱。
他的身子跟大暖爐一樣。
“這里面好恐怖,詩體啊斷臂殘肢啊什么都有,還有npc在后面趕,這家伙太勇了,有些人已經半路而逃了。”
636在我的腦海里悄聲嘀咕。
他的抱法太穩健,導致我昏昏欲睡,直到他輕輕按著我閉上的眼睛,我才發覺似乎就在附近了。
我睜開眼睛,正對上他的,又是那種癢癢的感覺。他看了一陣,望向隔壁黑黝黝的分岔路口。
那是員工路線。
于是,他輕巧地越過圍欄,翻了過去。
里面真的有一個棺槨。
“看來就是這里了。”
梅菲斯特放下我,我周身一下冷了,低頭一看,里面躺著一個纏繞著繃帶的詩鬼,點點血跡橫在其中。
“進去。”
“?”
沒說完,梅菲斯特就率先躺在了上面,剎那間,我察覺空間扭曲了一點,然后……梅菲斯特不見了。
我只好跟著一起躺在上面,結果后面抱到的不是詩鬼,而是熟悉的,溫暖的成人身體。
往下,往下。
我和梅菲斯特一起下墜。
這里面太黑暗了,我什么也看不到,只知道人群的聲音理我越來越遠,熱鬧早已丟在了外頭,猛地,我看見了一塊草地,而我正迅疾地靠近!
砰!
我身體不痛。
梅菲斯特抱著我翻滾下落,等我起來,我正騎在他的身上。
而他正抓著我的手腕。
所以我們正臉貼臉對著。
那個嘴唇,是之前親過的,把我親軟的嘴唇……
我的臉肉眼可見地紅了起來。
片刻,手腕上的力道松開了,他把我拉了起來。
“抱歉,大小姐,多有冒犯。”他歉意地說道,“這次太急了,下次我會選擇更優雅的方式。”
“……知道就好。”我抱臂冷冷地回答,這時候,我才發現,我們又回到了廣播站旁邊,廣播還在播著,人流還是照樣走著。
廣播還是播報著丟失的人的通知,還在反復播報海獅表演要開始了。
只是,我總覺得,這個廣播的聲音,無論如何我都無法聽清更清晰的咬字,好像是在水里。
但是我聽見更多人的聲音,不,那不是聲音,那是……
喜怒哀樂,悲傷、歡喜、落寞、幸福……人們交頭接耳,各有各的喜樂傷悲,那些思緒像說話一樣交雜在一起,不是在耳朵里傳進來,而是在腦海里直接反饋給我。
他們的心聲。
是636能力更厲害了嗎?我想和636說說話,可是,那個千只眼的家伙,沒有回應我的召喚。
等我回過神來,我正坐在長椅上,而梅菲斯特靠在我旁邊,望著我很久了。
他的手里拿著一只冰淇淋,遞給我。
我自然而然地接過了,舔了一口,也是甜甜的,不過是不是我還沒緩過神來,這個甜筒并不算太甜。
“那,梅菲斯特,這里是……”
梅菲斯特笑了起來,“這是我創造的世界。”
“你?你不是說,這里是那個異常所在地點的入口嗎……怎么……”
“我騙你的,什么異常,這里只有我和你。”
他笑了起來,我感覺他玩性頗大,睜眼一看,他的頭發似乎是白色的。
“小姐,我們一起玩吧,我記得你很久沒有去過游樂園了,不是嗎?”
我記得,我并沒有告訴過他。
“梅菲斯特,你又偷窺我的內心了。”
梅菲斯特愣了一下,隨后搖頭,“抱歉,你的靈魂太有趣了,我下次注意!”
我又吃了一口甜筒,這個冰淇淋澀澀的,真的不好吃。
“為做補償,我教你一個戲法。”他背著手,嘻笑一聲,一下躍到了一個吐水的仙女雕像上,“你試著踮起腳,感覺你在飛。”
我雖然不解,但還是將計就計,試探性地抬了抬腳掌,望著灰蒙蒙的天空,一擺手——
風環繞著我,我輕而易舉地掌控了天空,可真是,皆若空游無所依,馮虛御風也!
“這是怎么做到的!”
“這個世界很奇妙,你盡可操縱這里的一切。”
我順著風在游客們的上方走著,想去哪就去哪,可游行千里之外,亦可徘徊在寸土之間,我向天上猛沖過去,凌駕在城市上空。
爽極了!毫無拘束的生活!
他踏著虛空過來,帶著我往前,“走,我們一起游到跳lou機上。”
“游客不會看到我們嗎?不然又成新聞了。”
“看不到,放心。”梅菲斯特牽著我的手往百米高空的機子頂端游去,空氣在耳邊嘩嘩淌過,很冷,我想看下面如何一覽眾山小,于是我悄悄停了下來,往下一看。
我嚇得差點滑落去。
這哪里是人間天堂,下面的過山車空蕩蕩的一個人沒有卻依舊在跑,猩紅鋪滿了整片樂園,無數雙眼睛在地上睜著,看著天空發呆。
沒有人,整個樂園。
一個人也沒有。
救命……
我聽到一個聲音說。
我出不去了……
快走!
我感覺腳下一陣虛汗,頭昏眼花。
“大小姐?”
我回過神來,發現梅菲斯特已經在上面看著我,瞇著眼對我笑著。
“怎么了?”
我急忙上去,站在他的旁邊。
“這邊風景甚好,你看看這里的人。”
我低頭看去,這下面又正常了,人來人往,一片祥和。
“我……這群人很正常。”
“正常嗎?我感覺他們死氣沉沉的,太悲傷了。”
我腦海里閃過方才那可怖的畫面。
“梅菲斯特,你,你的世界是否有別的東西,比如,紅色的……眼睛一樣的……?”
梅菲斯特搖搖頭,“當然沒有,要么就是你的內心有,導致這里也有,我允許你操控這個世界。”
“噢……那,你帶我來這里干什么呢?”
“無聊,來玩,來散心。”
他撅著嘴托著腮,瞇著眼睛,手握著什么東西在虛空中畫著。
我才發現無論是這里的天空,還是游樂設施,都是一種粗糙的質感,這個質感給人一種童話的詭異,但卻莫名令人安心。
“小姐,你喜歡這里嗎?”
“當然,這是你畫的,我當然喜歡。”
我順口說了一句。
沒想到,梅菲斯特居然開心地咯咯大笑,語氣里竟是孩童的歡喜。
“我也喜歡,你喜歡我更喜歡,那你留下來,留下來可以嗎?”
他信手一揮,下面的人都浮了起來,他們驚恐地在空氣中無助地掙扎,直到一把火從他們身上焚燒,于是一片片灰燼從高處落下,化成灰撒在每一寸地方。
他又打了個響指,大地開始碎裂,建筑塌陷,像豆腐塊般滑進了裂縫中。
他又揚起手來,暴雨傾盆,將我和他都淋得濕透,那些灰燼悉數落到雨里,就這么洗凈了,留到地縫中。
……?
等下,這個梅菲斯特……
“等……等下!梅菲斯特!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