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特意把他領口的褶皺熨得整整齊齊。“你看看這張臉！”她撲過來拽我白大褂，

指甲刮過我手背，“我老公走的時候是笑著的，你給他化得跟要哭似的！你是不是咒他？

“我僵在原地。五年前的畫面突然涌上來——媽媽躺在ICU的病床上，

心跳監測儀的滴答聲催命似的。舅舅揪著我的衣領喊：“趕緊給你媽化完，我們還要趕高鐵。

”那時我剛考上入殮師資格證，顫抖的手捏著粉撲，媽媽的眼角還掛著沒擦干凈的淚。

“張女士。”程硯舟的聲音像道墻，隔開了張秀蘭的撕扯。他站在我們中間，脊背繃得筆直，

“您丈夫生前是語文老師，最后一節課他給學生念了《項脊軒志》。

我讓小林老師把他的嘴角調整成朗讀時的弧度，您看。“他托起逝者的臉。

張秀蘭的手懸在半空，突然哭出聲來。程硯舟轉向我：“去更衣室換件衣服。

”我低頭看自己的白大褂——被扯得皺巴巴的，袖口還沾著張秀蘭的口紅印。我跟著他走，

經過遺體時停頓了兩秒。小女孩的睫毛還沒梳完，我得回去。

但程硯舟已經推開了更衣室的門。“給。”他遞來件干凈的白大褂，是我的尺碼。

我盯著他的手，指腹有常年翻禮儀手冊磨出的薄繭。上次他幫我搬骨灰盒，也是這雙手，

托著檀木盒的模樣像在捧什么珍寶。“我不需要你可憐。”話出口才覺刺耳。

我想起上周三在走廊聽見的對話——實習小妹說程硯舟前妻是得癌癥走的，

他抽屜里總鎖著張舊照片。原來他對誰都這么好，原來他的溫柔是留給亡人的。

他的手頓在半空。白大褂的衣擺垂下來，掃過我手背。有那么一瞬，我想抓住他的手腕，

像高中時翻墻摔疼了那樣，可最終只是攥緊了自己的袖口。“不是可憐。

”他把衣服輕輕放在桌上，轉身時耳后那片淺粉的印記晃了晃——二十年前傳紙條被老師抓，

我掐了他耳朵一下，紅印子竟留到現在。門合上的瞬間，我看見門把手上有枚清晰的指紋。

突然想起上周整理遺物時，在程硯舟的黑色筆記本里瞥見半張照片——邊角泛著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