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風裹著腐尸味灌進廢棄醫院頂樓,林汐昭蹲在積灰的鐵皮柜前,指腹擦過最后一卷繃帶上的霉斑。
空氣中彌漫著陳年消毒水與潮濕銹跡混雜的氣息,指尖傳來布料粗糙、發霉的觸感。
月光從裂開的玻璃縫漏進來,在她眼下投出青黑的陰影——這是她守著避難所里七個孩子的第三百六十二夜,也是抗生素只剩半瓶的第七天。
"昭姐!昭姐!"
急促的敲門聲驚得鐵皮柜發出悶響,林汐昭迅速合上柜門轉身,看見老張佝僂的身影擠在門框里,額角的舊疤被冷汗浸得發亮,仿佛一層薄冰貼在皮膚上。
這個從前總愛哼小曲的醫院護工此刻像片被風吹皺的紙,手里攥著的手電筒直晃:"樓...樓外的喪尸群,突然不走了!"
"多少?"林汐昭的手指在腰間的短刀鞘上叩了兩下,動作快得像敲摩斯密碼。
"看不清,至少百來只。"老張的喉結滾動著,聲音干澀如砂紙摩擦木頭,"剛才小濤爬通風管看,說它們...它們在圍著咱們的鐵絲網轉圈,有幾只爪子都摳出血了。"
頂樓的風突然灌進來,林汐昭聞到了鐵銹味——那是喪尸腐爛的血液混著雨水的腥氣,帶著一種令人作嘔的金屬質感。
她盯著老張發顫的手腕,那里還留著上周替孩子擋喪尸時被咬的牙印,此刻正滲出淡紅的組織液,滑膩而溫熱。"帶孩子們去地下儲藏室。"她摘下脖子上的鑰匙扔過去,金屬相撞的脆響驚得走廊里傳來細碎的抽噎。
"小雨又拽著你那件破外套不肯走。"老張接住鑰匙時,指腹蹭到她掌心的薄繭,粗糙的觸感讓她想起那些無數次生死一線的日子,"那丫頭說...說你上次答應過,再也不把她一個人鎖在黑地方。"
林汐昭的呼吸頓了頓。
三年前母親被喪尸拖進巷口時,也是這樣死死攥著她的校服下擺,指甲幾乎要嵌進她肉里。
那時母親指甲縫里的血漬染紅了她的衣角,哭喊聲在空蕩的街巷中回響,撕心裂肺。
后來她在廢墟里翻出半件沾血的外套,小雨抱著那團布說"昭姐身上的味道",她就沒再扔過。
"我抱她下去。"林汐昭轉身時,軍靴碾過地上的碎玻璃,腳下傳來細微的爆裂聲,像是踩碎某種脆弱的東西。
半個月前獵人幫搶糧,趙猛拿斧子抵著她后頸說"小娘們護不住這么多累贅",現在想來,倒像是句晦氣的預言。
地下儲藏室的門吱呀打開時,七雙眼睛同時望過來。
最小的小豆子縮在墻角啃指甲,咯吱咯吱的聲音讓人頭皮發麻。
小雨抱著她的破外套蹲在最里面,發梢還沾著白天玩捉迷藏時蹭的墻灰,帶著一股潮濕的霉味。
林汐昭剛蹲下,小雨就撲進她懷里,帶著奶味的抽噎濕了她鎖骨。
那味道混合著汗水與灰塵,卻意外地溫暖。"昭姐不走好不好?"
"昭姐去給你們找糖。"林汐昭摸著小雨發頂的旋兒,指甲蓋輕輕刮了刮那處軟毛——這是三年前母親哄她時的動作,輕柔又熟悉。"等天亮了,咱們就能喝熱乎的玉米粥。"她把小雨塞進老張懷里時,摸到孩子后頸沾了塊黏糊糊的東西,湊近聞了聞,是草莓味的水果糖。
大概是哪個孩子藏了舍不得吃的。
回到頂樓時,月光已經爬上了東邊的斷墻。
林汐昭蹲在天臺邊緣往下望,喪尸群的低吼聲像漲潮的海水,在廢棄的門診大樓前翻涌。
那聲音沉悶、密集,夾雜著指甲刮過鐵絲網的刺耳聲響,像無數指甲在抓撓金屬,聽得人耳膜生疼。
它們的指甲刮過鐵絲網的聲響刺得人耳膜發疼,有幾只仰頭望著她所在的位置,渾濁的眼珠反射著月光,像泡在福爾馬林里的玻璃彈珠,冰冷而空洞。
"得去超市。"林汐昭摸著腰間的短刀,刀鞘上的磨痕硌得手心發癢,帶著熟悉的疼痛提醒她曾經歷過多少次生死邊緣的搏殺。
隔壁街的便利店三天前被獵人幫洗劫一空,但再往西五百米的連鎖超市,她上周看見二樓倉庫的窗戶沒被完全撬開。
消炎藥、繃帶、壓縮餅干...她數著需要的物資,喉結動了動——小雨發了三天低燒,再拖下去該轉肺炎了。
天剛蒙蒙亮時,林汐昭踩著碎玻璃溜進超市。
金屬卷簾門被她用短刀別開條縫,鐵銹味混著積灰的悶味涌出來,嗆得她鼻腔發酸。
她貓著腰穿過貨架,軍靴避開地上的碎酒瓶——這里半個月前應該有過一場槍戰,子彈在墻上打出蜂窩狀的洞,其中一個彈孔里還卡著半枚生銹的彈頭。
"嗯?"
她蹲在藥品區翻找時,余光瞥見貨架底部有串新鮮的鞋印。
鞋紋是深鋸齒狀的,沾著沒干的泥點,比她的腳大兩碼。
泥土濕潤的氣息混著一絲陌生的機油味,讓她警覺起來。
三天前下過雨,泥點現在還沒干,說明留下腳印的人...
"吼——"
玻璃碎裂聲從超市入口炸響。
林汐昭迅速滾進貨架間的縫隙,看見六只普通喪尸晃了進來。
它們身上散發出濃烈的腐臭味,像腐爛的肉類混著污水的味道。
它們的皮膚泛著青灰,其中一只的半邊臉已經爛到露出白森森的顴骨,腐肉滴滴答答掉在地上,在積灰的地面拖出黏膩的痕跡。
"麻煩。"林汐昭咬著牙抽出短刀。
普通喪尸行動慢,但數量多了也夠喝一壺。
她盯著最近的那只,等它的爪子剛搭到貨架邊緣,突然躍起揮刀——刀刃劃開喪尸后頸的瞬間,腐臭的黑血濺了她一臉,溫熱、粘稠,帶著腥甜的氣味。
第二只喪尸從側面撲來,林汐昭矮身躲過,短刀反手捅進它的眼睛。
眼球爆裂的觸感讓她胃部一陣翻騰,但她沒有停下。
第三只的指甲擦過她的左臂,布料裂開的聲響讓她想起母親臨終前撕心裂肺的尖叫。
她紅著眼睛踢開撲上來的喪尸,卻沒注意到貨架在劇烈晃動——當第四只喪尸撞上來時,整排貨架轟然倒塌。
"操!"林汐昭被壓在貨架下,短刀甩出去撞在柱子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喪尸們的低吼聲近在咫尺,她甚至能聞到它們嘴里腐爛的食物殘渣味,惡心至極。
左手摸到塊碎玻璃,她攥緊了往最近的喪尸膝蓋扎去,溫熱的血濺在她手背上,像極了母親被拖走時,濺在她臉上的血。
就在這時,所有喪尸的低吼聲突然拔高。
林汐昭抬頭,看見超市的玻璃門被撞出個大洞。
那東西比普通喪尸高半頭,渾身皮膚焦黑,像被火燒過又冷卻的焦炭,眼眶里的紅光像兩團小太陽,正緩緩轉動著掃過滿地的喪尸。
"王級..."林汐昭的喉嚨發緊。
她聽過老張說,王級喪尸能號令普通喪尸,一巴掌能拍碎鋼筋。
此刻那東西的目光停在她身上,裂開的嘴角扯出個詭異的弧度,腐爛的舌頭舔過尖銳的犬齒——它在笑。
"去你媽的!"林汐昭拼盡全力推開壓在身上的貨架,抄起滾到腳邊的鐵棍沖過去。
王級喪尸的動作比她想象中快得多,利爪擦過她的右肩,布料和皮肉同時裂開的疼讓她眼前發黑。
她咬著牙把鐵棍捅進它的喉嚨,卻被它反手甩到墻上,后腦勺撞在瓷磚上的瞬間,她聽見自己肋骨斷裂的脆響。
意識逐漸模糊時,林汐昭聞到了硝煙味。
遠處傳來引擎的轟鳴,還有...槍聲?
她想抬頭看看是誰來了,卻只能看見天花板上的霉斑在眼前旋轉。
最后一刻,她聽見自己急促的心跳聲里,混著個機械的電子音:
【檢測到宿主瀕死...】
【吞噬系統激活中...】
眼前閃過一片淡藍色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