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煙裹著火星在頭頂翻涌,林汐昭跟著顧晨光鉆進地下排水管道時,鞋跟碾過一塊燒融的塑料,發出黏膩的聲響——像是踩碎了一只半死不活的蟲子。
管道里彌漫著焦糊味混合下水道的腐臭,她抬手捂住口鼻,喉嚨一陣發緊。
余光瞥見顧晨光腰間的“淵”字匕首——剛才火場里的火光還在金屬表面跳動,像父親筆記本上那團永遠擦不掉的涂鴉,冷得發亮。
“低頭。”顧晨光突然停步。
林汐昭撞上他后背,鼻尖縈繞著鐵銹味的血漬氣息,還有他戰術背心上的皮革味道,混著汗水蒸騰出的咸腥。
前方轉角傳來皮靴摩擦管壁的聲音,混著壓低的咒罵:“頭兒說那女的帶著U盤,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林汐昭的短刀已經攥在掌心,刀柄冰冷刺骨,指節因用力而泛白。
三年前她在尸群里殺出血路時,也是這樣指節發白地握著碎玻璃。
但這次不同,黑暗中有人比她更快——顧晨光的身影像道影子貼在管壁上,青銅匕首劃過第一個殘兵的頸動脈時,甚至沒讓對方來得及睜大眼睛。
“你還在發愣?”顧晨光甩了甩匕首上的血珠,轉身時,林汐昭才看清他剛才站的位置:恰好是管道狹窄處的死角,能同時封鎖前后退路。
她后頸的汗毛豎起來——這個男人從進管道開始就在計算伏擊點,連腳步聲都刻意放輕,仿佛每一步都在丈量生死。
“他們不會放過你。”顧晨光的聲音像塊冰,砸在她發緊的神經上。
林汐昭咬了咬舌尖,血腥味涌上來,混著口腔里淡淡的鐵銹味。
她想起阿杰臨死前攥著的U盤,想起加密文件里鐵脊梁和暗網勾結的照片——這些殘兵不是偶然出現的,是追兵。
“試試你的強化骨骼。”顧晨光突然說。
林汐昭一怔,他已經拽著她的手腕按在管壁上,“狹窄空間用腿比用刀有效。”
強化骨骼的能量順著脊椎竄上來時,林汐昭的小腿骨發出輕微的咔嗒聲,像是某種機械裝置正在啟動。
她想起系統提示里的說明:吞噬王級喪尸后覺醒的技能,能在三秒內將腿骨密度提升300%。
但當她對準第二個殘兵的肋骨踹出時,膝蓋突然傳來撕裂般的痛——能量竄得太急,骨骼強化的范圍超出了控制,連帶著腳踝軟骨都被震得發顫。
“嘶——”她踉蹌著撞在管壁上,額角滲出冷汗,掌心被粗糙的水泥刮破,隱隱作痛。
顧晨光的匕首已經抵住第三個殘兵的咽喉,抬頭時眉峰皺成一道冷硬的線:“別逞強,戰斗不是靠蠻力。”
林汐昭咬著嘴唇沒說話。
她能聽見自己急促的呼吸聲在管道里回響,像擂鼓,還夾雜著遠處污水滴落的“嗒嗒”聲。
三年來她習慣了獨自戰斗,可剛才那一腳的失控讓她想起第一次殺變異喪尸時——她也是這樣,用蠻力捏碎對方腦袋,卻被濺了滿臉血,躲在廢棄手術室里吐了半宿。
“調整呼吸。”顧晨光突然伸手按住她的后頸。
他的掌心帶著體溫,隔著戰術背心燙得她一縮,像是被火焰舔舐了一下。
“能量流動要跟著呼吸走,吸氣時聚在丹田,呼氣時引到腿骨。”
林汐昭下意識照做。
吸氣,鼻腔里是血與銹的味道;呼氣,能清晰感覺到那股熱流從尾椎爬向小腿,像條溫順的蛇,在骨髓里游走。
她望著最后一個殘兵舉著槍沖過來的影子,突然抬腿——這次骨骼沒有刺痛,只有沉甸甸的力量順著脛骨涌到腳底。
“咔嚓”一聲,那殘兵的肋骨凹陷下去,整個人被踹得貼在管壁上,槍掉在地上發出悶響,激起一片細小的塵埃。
“很好。”顧晨光彎腰撿起槍,檢查彈夾時抬頭看她,“但別得意,真正的麻煩在出口。”
話音未落,管道盡頭突然亮起刺目的光。
林汐昭的瞳孔在瞬間收縮——是狙擊槍的瞄準鏡反光,像一顆釘在夜色中的銀針。
她想拽顧晨光躲進轉角,卻被他反手一推,整個人撞進管道裂縫形成的掩體里。
“顧晨光!”她喊他的名字時,子彈擦著他肩膀飛過,血珠濺在潮濕的管壁上,像朵突然綻開的紅梅。
顧晨光的戰術背心被撕開一道口子,露出下面猙獰的舊疤——和三年前火場里映著暖紅的那道,是同一條。
“你是來幫我的吧?”林汐昭聽見自己的聲音在發抖。
這三年她見過太多背叛,見過幸存者為半塊壓縮餅干捅死同伴,可這個總把“不是幫你”掛在嘴邊的男人,剛才明明可以先躲,卻把她推進了掩體。
顧晨光沒有回答。
他摸出兩枚閃光彈,一枚塞進她掌心,另一枚攥在自己手里。
林汐昭盯著他染血的袖管,突然想起他說隊友臨死前喊著“九嬰鼎”,想起父親實驗室監控里的地底嘶吼——那些聲音此刻在她腦子里交織,像張越收越緊的網。
“數到三。”顧晨光的聲音比管道里的風還輕,像是從很遠的地方飄來的,“你往左,我往右。”
林汐昭捏緊閃光彈。
她能感覺到彈體的金屬外殼貼著掌心發燙,像揣著顆即將炸開的心跳。
出口處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混著狙擊手調整槍托的咔嗒聲。
她望著顧晨光染血的側臉,突然明白他說的“真正的戰爭”是什么——不是喪尸,不是殘兵,是藏在暗網背后,能操控異獸的怪物。
而她手里的閃光彈,不過是這場戰爭的第一顆火星。
數到“三”的尾音還卡在喉間,林汐昭的拇指已重重壓下閃光彈的保險栓。
金屬外殼撞在管壁上的悶響,混著顧晨光低沉沙啞的“撤”,兩人幾乎同時竄出掩體——她往左,他往右,像兩尾突然炸開水面的魚。
強光在管道盡頭炸開時,林汐昭的視網膜一片雪白。
但強化骨骼帶來的敏銳讓她仍能捕捉到模糊的輪廓:三個身影正慌亂地揉眼睛,狙擊槍的槍管垂向地面。
她咬緊后槽牙躍起,小腿骨在能量沖刷下發出細密的震顫,這一次不再是刺痛,而是滾燙的力量順著脛骨直灌腳掌。
“咔——”
腳掌結結實實地碾上狙擊手的后頸。
那是種類似踩碎西瓜的觸感,骨骼碎裂的脆響混著溫熱的血珠濺上她的下巴,帶著一種令人作嘔的溫熱。
狙擊手連悶哼都沒來得及發出,便像被抽了脊柱的木偶般癱軟下去。
林汐昭落地時膝蓋微屈,借著力道旋身,正看見顧晨光的身影如夜梟般掠過最后一名殘兵。
青銅匕首劃開喉管的聲音比想象中輕,像裁開一匹薄綢。
血線從顧晨光指縫間飆出時,他甚至沒偏頭避讓,任那溫熱的液體濺在戰術背心上,與先前的舊血混作暗紅的地圖。
最后一人倒下時,手指在泥地上抓出幾道血痕,便再沒了動靜。
管道里突然靜得可怕。
林汐昭能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聲,一下下撞著肋骨。
她低頭看向腳邊的尸體,狙擊手的半張臉被踩得變形,眼球從裂開的眼眶里凸出,正對著她的鞋尖。
三年來她殺過成百上千喪尸,可此刻這雙還帶著活人溫度的眼睛,卻讓她后槽牙發酸。
“發什么呆?”顧晨光的聲音像塊冷鐵,砸在她發虛的神經上。
他彎腰擦拭匕首,血珠順著刃脊滴進污水里,暈開細小的紅圈。
林汐昭這才注意到他左肩的傷口——戰術背心被撕開的裂口足有巴掌大,血肉翻卷著,露出下面猙獰的舊疤,新血正順著手臂往下淌,在地上積成小灘。
“你受傷了。”她的聲音比自己想象中輕。
顧晨光抬頭看她,眉峰在陰影里壓成一道線。
有那么一瞬間,林汐昭以為他會說“無關緊要”或者“小傷”,但他只是垂眸繼續擦刀,血污在青銅表面暈開,倒像是某種古老的紋路。
“過來。”她突然伸手拽他的胳膊。
顧晨光的肌肉在她掌心繃緊,像塊淬過冷的鋼。
林汐昭咬了咬嘴唇,用力把他扯到管道裂縫漏下的月光里。
月光落進他的傷口,照出翻卷的血肉間嵌著的彈片,泛著冷光。
“你瘋了?”顧晨光想抽回手,卻被她攥得更緊。
林汐昭沒說話,反手抽出腰間的戰術刀,“咔”地割斷自己外套的袖子。
布料撕裂的聲響在寂靜里格外清晰,她能感覺到自己的耳尖發燙——這是三年來她第一次主動觸碰除了自己以外的活人,更別說為對方處理傷口。
“別動。”她扯過布料,按在他的傷口上。
顧晨光的體溫透過布料灼著她的掌心,混著血的腥氣鉆進鼻腔。
他的肌肉仍繃得死緊,像頭隨時會暴起的獸。
林汐昭突然想起三年前母親被喪尸拖走時,她也是這樣攥著碎玻璃,手指抖得握不住武器。
可此刻,她的手穩得反常。
“你到底是誰?”她低頭打結,聲音悶在布料里,“為什么知道強化骨骼要配合呼吸?為什么總在我撐不住的時候出現?”
顧晨光的手指突然扣住她的手腕。
他的掌心帶著血的溫度,指腹磨出的繭硌得她生疼。
林汐昭抬頭,撞進他深不見底的眼底——那里有團火,被壓得很低,卻燒得極旺。
“有些事,”他的拇指輕輕摩挲她腕骨上的舊疤,那是去年被變異喪尸抓的,“等你能承受的時候再說。”
林汐昭的呼吸一滯。
她想抽回手,卻被他扣得更緊。
遠處突然傳來喪尸的低嚎,混著晚風鉆進管道,像根細針戳進她的神經。
顧晨光松開手時,布料已經浸透了血,在月光下泛著暗褐。
“他們留了東西。”顧晨光彎腰翻找尸體,金屬扣環的碰撞聲在寂靜里格外清晰。
林汐昭看著他的背影,突然想起父親失蹤前最后一通電話——“昭昭,要是看到刻著‘淵’字的東西,立刻跑。”而此刻,顧晨光腰間的匕首正閃著幽光,“淵”字在血污里若隱若現。
“汐。”
顧晨光的聲音讓她猛地回神。
他遞來一張被血浸透的紙,邊角還沾著泥。
林汐昭接過時手指發顫,展開的瞬間,瞳孔驟縮——
任務清單上,“目標:吞噬者,代號‘汐’,優先活捉”幾個字被紅筆圈了又圈,墨跡暈開,像團凝固的血。
“他們……”她的喉嚨發緊,“早就盯上我了?”
顧晨光沒說話,只是將清單折好收進懷里。
他的側臉在月光下像尊石雕,“這不是結束,而是開始。”
林汐昭望著他染血的背影,突然聽見自己心跳如擂鼓。
管道外的喪尸嚎叫聲更近了,混著晚風送來焦糊的氣息——那是她避難所方向的味道。
她摸了摸懷里的U盤,加密文件里暗網的標志突然浮現在眼前,與顧晨光匕首上的“淵”字重疊。
“該走了。”顧晨光轉身,血污的手虛虛護在她后背,“你的人在等。”
林汐昭點頭。
她跟著他往管道出口走,靴底碾碎了一片碎玻璃。
月光透過裂縫落下來,在兩人腳邊鋪成銀霜。
遠處突然傳來老張的呼喊,混著小雨帶著哭腔的“昭姐姐”,在夜空中撞出細碎的回響。
顧晨光腳步一頓,回頭看她。
林汐昭望著他染血的側臉,突然想起系統提示里的“吞噬者”稱號——原來從她吞噬第一只王級喪尸開始,就已經成了暗網的獵物。
而身邊這個總說“不是幫你”的男人,或許比她更早知道這場狩獵的規則。
管道出口的月光越來越亮,照見遠處避難所的輪廓。
老張的身影在火光里晃動,舉著自制火把來回踱步。
小雨扒著柵欄,小小的身影被火光拉得老長,看見她時猛地蹦起來,臉蛋在火光里紅得像顆小番茄。
林汐昭摸了摸腰間的短刀,又看了眼顧晨光胸前的血漬。
夜風掀起她的衣角,帶起一陣涼意。
(遠處傳來老張扯著嗓子的喊:“昭丫頭!可算回來了!”顧晨光按了按腰間的匕首,“淵”字在月光下泛著幽光。
而林汐昭望著避難所窗口透出的暖黃燈光,第一次覺得,或許有些真相,她已經準備好承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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