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的風裹著腐臭從破碎的窗欞灌進來時,林汐昭正盯著蘇琳筆記本電腦的屏幕,喉結上下滾動了三次。
監控畫面里的她像團猩紅的影子。
瞳孔縮成豎線,后頸的鼎紋泛著幽藍的光,原本齊肩的短發根根豎起,每一根發梢都凝著暗金色的鱗粉。
最讓她胃里翻涌的是那雙手——指尖的利爪足有三寸長,在猩紅眼的脖頸處劃出深可見骨的傷口時,指縫間還滴著黑血,可當那只喪尸的爪子即將抓向躲在角落的幸存者時,那利爪卻在離對方面門半寸的地方硬生生蜷起,刮擦墻面迸出火星。
"停。"她聲音發顫,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蘇琳立刻按下暫停鍵,畫面定格在她瞳孔收縮的瞬間——那里有清晰的倒影,是顧晨光舉著匕首沖過來的身影。
"第三次了。"蘇琳把保溫杯推過去,草藥茶的苦香混著消毒水味鉆進鼻腔,"第一次吞掉王級喪尸時,你失控撕碎了半堵墻;第二次在倉庫遇到變異犬,你差點咬斷雷子的槍管;這次......"她頓了頓,指尖輕輕叩了叩屏幕上蜷起的利爪,"你收住了。"
林汐昭盯著杯里晃動的茶影,后頸突然泛起灼燒感——那是鼎紋在發燙。
三天前她還以為這是力量覺醒的標志,現在才明白,那是暗網的追蹤器在共鳴。"為什么會這樣?"她喃喃,"每次變身都像有團火在血管里燒,我明明記得要保護人,可爪子就是不受控制......"
"情緒波動。"蘇琳翻開隨身的筆記本,上面密密麻麻記著每次異獸化的時間、環境和她當時的狀態,"第一次是你看到喪尸啃食小孩,第二次是雷子為你擋了一爪,這次......"她抬眼,"是顧晨光被猩紅眼劃傷。"
林汐昭的耳尖瞬間燒紅。
畫面里顧晨光染血的肩袖還在眼前晃,后半夜他給她攏外套時掌心的溫度,比她吞掉的任何喪尸晶核都燙。"所以要控制情緒?"她抓起茶猛灌一口,苦得皺起臉。
"比控制敵人難。"蘇琳抽走她手里的空杯,"我查了古籍,九嬰鼎本是鎮壓異獸的神器,你吞噬王級喪尸激活的,其實是鼎靈的反噬。
情緒越激烈,鼎紋越活躍,異獸化就越徹底......"她突然噤聲,因為林汐昭猛地抬頭,眼底的血絲像裂開的蛛網。
"所以我要當沒有情緒的怪物?"
"不。"
低沉的嗓音從門口傳來。
顧晨光倚著門框,戰術靴上還沾著猩紅眼的黑血。
他手里捏著那枚追蹤器,青銅匕首在指縫間轉了個圈,"要當能駕馭情緒的獵人。"
林汐昭的呼吸突然一滯。
他肩上還披著她的外套,下擺被夜風吹得掀起,露出里面纏著滲血繃帶的手臂——是剛才她失控時,他硬扛下的那道爪傷。
"暗網的實驗組在軍工廠。"顧晨光沒等她開口,直接把平板電腦拍在桌上,藍色光點在廢棄軍工廠的地圖上閃爍,"追蹤器信號源,他們設了陷阱等我們鉆。"
"那你還去?"林汐昭皺眉。
"他們想讓我們去,我們就去看看。"顧晨光指腹摩挲著匕首上的"淵"字,幽藍的光在他眼底跳動,"九嬰鼎的碎片能感應同類,他們找吞噬者,我們就找他們的核心。"
林汐昭突然笑了。
她想起三天前在巷口,這個總把"戰術"二字掛在嘴邊的男人,硬塞給她壓縮餅干時耳尖泛紅的模樣。"你越來越像我了。"她歪頭,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后頸的鼎紋。
"那是因為你變得不像你自己了。"顧晨光的聲音輕得像嘆息,卻讓林汐昭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轉身走向裝備區時,外套滑下半邊肩膀,露出鎖骨處猙獰的舊疤——那是三年前隊友犧牲時,他替人擋下的刀傷。
黎明前的薄霧還沒散,隊伍就出發了。
雷子背著狙擊槍走在最前,腳步輕得像片葉子。
林汐昭跟在顧晨光身后,能聞到他身上混著硝煙與草藥的味道——是蘇琳塞給他的止血藥。
"軍工廠外圍有電子干擾。"雷子突然停下,壓低聲音,"無人機飛不進去,熱成像也失效。"
"意料之中。"顧晨光解下戰術腰帶,"昭昭,你去。"
林汐昭挑眉。
她知道他說的"去"是什么意思——吞噬系統能吸收活物的記憶,只要她接近巡邏兵,就能偽裝成對方混進去。
五分鐘后,她蹲在灌木叢里,盯著兩個穿黑色制服的巡邏兵。
其中一個的對講機里傳來指令:"注意,吞噬者可能今晚動手。"另一個嗤笑:"就那小娘們?
實驗組的猩紅眼都能捏死她......"
林汐昭的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
她閉了閉眼,后頸的鼎紋開始發燙——不是失控的灼燒,而是類似饑餓的瘙癢。
當她從背后制住那兩個巡邏兵時,爪尖刻意收得只剩半寸,溫熱的血滲進指縫,系統提示音在腦海里炸響:"吞噬成功,獲得記憶碎片。"
半小時后,她穿著巡邏兵的制服,跟著記憶里的路線走向主機房。
顧晨光和雷子的位置在她腦海里像兩顆暖燈——蘇琳給她特制的通訊器,能穿透電子干擾。
主機房的門在她面前緩緩打開時,警報突然在頭頂炸響。
林汐昭瞳孔驟縮,看見操作臺上的加密文件還在閃爍,標題是"吞噬者凈化計劃:通過情緒刺激引發鼎紋暴走,最終......"
"叮——"
通訊器傳來顧晨光的聲音,帶著電流雜音:"昭昭,撤。"
但她的手已經按在主機鍵盤上。
指尖剛觸到回車鍵,整棟樓的燈光突然熄滅,黑暗中傳來金屬摩擦的聲響——是機械鎖啟動的聲音。
"警告,闖入者已鎖定。"
電子音在頭頂響起時,林汐昭后頸的鼎紋突然劇烈發燙。
這次的灼燒感和以往不同,像有無數根細針在扎,她甚至能聽見某種東西碎裂的聲音——是系統提示?
還是......
"昭昭!"
顧晨光的吼聲混著槍聲炸響時,林汐昭盯著加密文件最后一行未加載完的字:"......九嬰鼎第九重封印。"
警報聲里,她聽見門外傳來熟悉的嘶吼——是猩紅眼的聲音。
但這次,那聲音里多了金屬摩擦的刺耳雜音,像被什么東西改造過。
她的指尖在鍵盤上懸了半秒,最終按下了回車。
警報聲刺破耳膜的瞬間,林汐昭的后頸先于大腦做出反應——鼎紋像被火鉗烙過,灼燒感順著脊椎竄上眉骨。
她猛地抬頭,主機房的金屬門正緩緩閉合,門縫里漏進的光線下,三道黑影正貼著墻面疾掠而來。
不是普通喪尸。
它們的眼眶里沒有渾濁的白膜,而是翻涌著墨色漩渦,脖頸處凸起的金屬接口泛著冷光,喉間發出的嘶吼混著電流雜音。
這是"黑影眼",比猩紅眼更危險的改造體。
林汐昭的指甲在掌心掐出血珠。
她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一下比一下快,快得像是要撞破肋骨。
三天前蘇琳說的"情緒是雙刃劍"突然在耳邊炸響,可此刻她顧不上——當最近的黑影眼張著帶鋸齒的金屬爪撲來時,她后頸的鼎紋"轟"地炸開幽藍光芒,脊椎骨發出細碎的爆響。
異獸化形態在劇痛中成型。
暗金鱗粉從發梢簌簌墜落,瞳孔縮成豎線的瞬間,她看清了黑影眼脖頸處的編號:D-07。
這是實驗室產物。
利爪劃破空氣的尖嘯比警報更刺耳。
第一只黑影眼的金屬爪剛要觸到她咽喉,她的左手已經扣住它后頸的金屬接口,右爪精準捅進它天靈蓋。
腐臭的黑血濺在臉上,系統提示音在腦海里炸開:"擊殺改造喪尸,能量+300。"
第二只從右側突襲,她旋身避開,利爪卻在擦過對方腰腹時生生蜷起半寸——不是失控,是刻意留力。
蘇琳說過要"駕馭情緒",她得試試。
但第三只黑影眼的嘶吼突然變調。
"嗷——"
那聲音像根鋼針刺進太陽穴,林汐昭踉蹌兩步,看見剩余七只黑影眼同時低下頭顱,眼窩里的墨色漩渦開始同步旋轉。
它們的喉間發出同頻的震動,空氣里漂浮的喪尸晶核碎片竟開始朝著漩渦聚集,像被無形的線牽著。
"系統檢測到異獸共鳴對象。"機械音突然響起,"是否吸收?"
林汐昭的呼吸一滯。
吸收喪尸能力她試過,但吸收"共鳴"?
上回吞噬猩紅眼時系統沒這提示,說明這些黑影眼體內的力量更接近異獸本源。
她望著正在構建精神鏈接的喪尸群,它們的動作開始同步,連傷口愈合的速度都在加快——如果放任它們完成鏈接,整棟軍工廠的喪尸都會被操控,顧晨光和雷子根本撐不住。
"確認吸收。"她咬著牙吐出兩個字。
劇痛比預想中更劇烈。
無數陌生記憶涌入腦海:實驗室的白熾燈、穿白大褂的人往喪尸腦內植入芯片、玻璃罐里浸泡的九嬰鼎碎片......她的指甲深深扎進掌心,血腥味在嘴里蔓延,卻聽見系統提示音繼續:"獲得'群體感知'能力,可短暫讀取10米內喪尸精神波動。"
下一秒,她的視線突然清晰。
所有黑影眼的動作在她眼里慢了半拍,它們的精神波動像跳動的光點——最亮的那個在主機房正上方,是控制核心。
顧晨光的吼聲混著槍聲從門外傳來。
林汐昭轉頭的瞬間,看見他正用青銅匕首劈開第四只黑影眼的腦袋,戰術服左肩的繃帶已經被血浸透。
他的目光掃過她泛著鱗粉的發梢,瞳孔驟縮——她的后頸鼎紋正在滲出幽藍熒光,那是失控的前兆。
"退!"顧晨光踢開腳邊的喪尸殘骸,匕首上的"淵"字突然泛起紅光,"你吸收的力量太雜,鼎紋在反噬!"
林汐昭想應他,可喉嚨里發出的卻是低啞的獸吼。
她能感覺到有團黑火在血管里亂竄,利爪不受控制地伸長,剛才刻意收斂的半寸爪尖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刺破皮膚。
主機房的燈光在她眼里變成模糊的光斑,唯一清晰的是顧晨光染血的臉,和他手里那柄泛著紅光的匕首——那是九嬰鼎碎片,能鎮壓異獸之力。
"抓住我!"顧晨光的聲音突然近在咫尺。
林汐昭這才發現他已經沖破喪尸群,匕首抵住她后頸的鼎紋。
紅光順著皮膚鉆進體內,黑火般的灼熱感瞬間被冰涼替代。
她的指甲松開掌心,整個人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氣,踉蹌著倒進他懷里。
"它們......不是自然變異的。"她的聲音帶著沙啞的喘息,"我看見實驗室......他們往喪尸腦子里裝芯片,用九嬰鼎碎片當能源。"
顧晨光的手指在她后頸輕輕一按,鼎紋的熒光應聲熄滅。
他的戰術服前襟全是血,分不清是自己的還是喪尸的,可抱她的手臂穩得像座山:"暗網的實驗組在批量制造戰爭兵器。
他們要的不是喪尸潮,是能操控異獸的軍隊。"
遠處突然傳來金屬碰撞的脆響。
林汐昭抬頭,透過破碎的窗戶,看見樓頂有個穿黑風衣的身影。
那人背對著他們,手里的通訊器閃著幽藍光芒,在聽見"目標已掌握異獸共鳴能力"的匯報后,他側過半張臉——眉骨處有道月牙形疤痕,正是三個月前襲擊避難所的神秘人。
"走。"顧晨光把她打橫抱起,"雷子在外圍清場,蘇琳的無人機已經定位到出口。"
林汐昭靠在他肩頭,后頸的鼎紋還殘留著匕首的涼意。
她望著他繃緊的下頜線,突然伸手摸了摸自己發梢的暗金鱗粉——這次異獸化,她沒有撕碎半堵墻,沒有誤傷隊友,甚至在失控邊緣被及時喚醒。
"顧晨光。"她輕聲說,"下次訓練室的墻,可能要多裝幾層防護板了。"
他腳步微頓,低頭時睫毛掃過她額頭:"你說了算。"
樓頂的黑風衣男人按下最后一個按鍵,通訊器里傳來機械音:"九嬰鼎碎片感應到吞噬者,定位成功。"他望著逐漸消失在晨霧里的身影,嘴角勾起一絲笑:"游戲,才剛開始。"
而此刻的林汐昭還不知道,當她在訓練室對著模擬喪尸反復練習爪尖收縮時,那道月牙疤痕會成為她接下來三個月里最棘手的敵人。
她只知道,后頸的鼎紋在深夜總會發燙——不是灼燒,而是像在催促她:該更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