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與彬正因下午的事沉浸在悲傷之中,驟然聽到身后傳來聲音,嚇得急忙轉過身來,這才發現是皇后身邊的紅人——嬿婉。
“嬿婉姑娘,我剛從冷宮出來,正準備回太醫院呢。”江與彬聲音帶著濃濃的鼻音,有些哽咽地說道。
“哦?這里可是西六宮,無論從哪條路走,冷宮都不該通向這兒啊……江太醫,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嬿婉一邊說著,一邊目光灼灼地盯著江與彬那因哭泣而泛紅的臉。
“我……我迷路了……”江與彬抽抽噎噎地說著,又被嬿婉看得有些羞愧,剛想閉嘴,卻又像是下定了決心一般,接著說道,
“冷宮的惢心和我是同鄉,我們一同入宮。可沒想到,她卻被廢妃帶進了冷宮,整日被指使著干活。
我今天去看她,她手上凍瘡留下的傷疤都結得老厚,看得我實在心疼……不僅如此,那烏拉那拉氏在宮里得罪了不少人,連累惢心也跟著遭罪。
前幾日,冷宮里還進了毒蛇,惢心也被咬傷了……”
江與彬從冷宮出來后,心里難受得厲害,以至于迷了方向,原本回太醫院的路,此刻在他腳下卻變得無比漫長。
沒想到,竟在此處碰上了嬿婉。他心里想著,嬿婉如今深得皇后寵愛,還被允許管理賬簿,說不定日后還有機會成為主子。
倘若她愿意幫忙想辦法,那惢心或許就有救了。
“確實挺可憐的,只是我也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宮女……”嬿婉微微皺眉,面露難色。
“嬿婉姑娘深得皇后娘娘青睞,要是姑娘能在皇后面前提上兩句話……”江與彬一臉期盼地望著嬿婉,眼中滿是哀求。
“皇后娘娘最煩的就是烏拉那拉氏,就算我提了,皇后娘娘也不會理會的……這事兒恐怕得從長計議啊。”
嬿婉無奈地搖了搖頭。
看著江與彬的淚水又在眼眶里打轉,嬿婉思索片刻后說道:“這樣吧,明日我跟你去冷宮一趟,先看看具體情況再說。”
“多謝嬿婉姑娘了,日后若有差遣,江某赴湯蹈火在所不辭。”江與彬感激涕零,連連道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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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天剛蒙蒙亮,嬿婉便和江與彬早早來到了冷宮。
透過門洞往里看去,只見院子里只有惢心一人坐在那兒浣衣,滿院子都是捶打衣服的棒子聲,而正殿的門緊閉著,想必如懿那家伙還在呼呼大睡。
“惢心!惢心,你一大早就得洗這么多衣服嗎?”江與彬忍不住輕聲喚道。
惢心聽到聲音,抬起頭來,見是江與彬和一位姑娘,趕忙起身,快步走到門洞前。
“江與彬,你來了。主兒帶的衣服多,每天都要換好幾件下來。”惢心輕聲說道,眼神中透著一絲疲憊。
聽到惢心的話,江與彬心疼得眼眶又紅了起來。
他看著眼前這個心心念念的姑娘,每日都要遭受如此繁重的漿洗勞累,只恨自己無能,不能為她分擔。
“這位是長春宮的嬿婉姑娘,我們是特意來幫你的。”江與彬向惢心介紹道。
“嬿婉?可是與凌云徹同鄉的那位?前些日子的流言,冷宮里也有耳聞。今日一見,姑娘安好。”惢心微微點頭,客氣地說道。
“惢心,我只問你一句,你想離開冷宮嗎?往后我可以給你安排一個輕松些的地方。”嬿婉目光誠懇地看著惢心。
前世,惢心在后宮中是難得的實在人。
她雖是如懿的宮女,但對嬿婉的遭遇也頗為同情,偶爾聽到別人說嬿婉的壞話時,還會幫著說兩句公道話。
這些,嬿婉都一一記在心里。也正是為了這份恩情,她才決定出手幫助惢心。
“可是主兒身邊無人照料……”惢心有些猶豫。
“她如今已是廢妃是庶人,按例本不該有侍女!”江與彬再也忍不住,“你看看自己,每日又餓又累,睡不好也穿不暖,手凍得生瘡流膿,她可曾過問半句?
前幾日毒蛇咬傷你,她只顧自己躲在房里,還是我趕來替你上藥……”
他聲音發顫,“惢心,別再犯傻了,她從未將你視作人,不過是把你當畜生使喚!”
江與彬深知惢心重感情,此刻更是痛恨自己的無能為力。
他心想,如果還有別的選擇,他絕對不會讓惢心踏進這虎狼窩。
“是啊惢心,你也該為自己考慮考慮。如懿如今已經沒有出頭之日了,難道你真要陪著她在老死冷宮嗎?”嬿婉也在一旁勸說道。
“可是……主兒……”惢心還是有些遲疑,嘴里囁嚅著。
又是如懿!聽到惢心這話,江與彬不禁心頭火起,“如懿已經不再是你的主子了!而且她平日里可曾為你著想過?
冷宮里吃食簡陋,又沒有銀子打點太監,你們兩人每天就只有一個饅頭,她哪次分過你一口?
我有時看見你去挖野菜吃,心里別提多難過了……你就當為了自己,離烏拉那拉氏遠些吧!”
“我……我再想想……”惢心被江與彬這一番厲聲指責嚇得有些害怕,心里也亂成了一團。
她看了一眼嬿婉后,快速關上門洞,轉身跑開了。
“也別太著急逼她了,惢心是個忠仆,只是有些愚忠罷了。
且讓她自己靜一靜,緩兩日吧。
我會吩咐冷宮的太監,給惢心的吃食豐富些。
你也別光顧著生氣,惢心手腕處有兩道抓痕,你都沒注意看,這抓痕還是新傷,你留瓶傷藥給她吧。”嬿婉輕聲勸慰道。
“啊!是……是我剛剛太著急了,話說得太重,怕是傷了惢心,我……我都不知道該怎么辦了……”江與彬一臉懊悔,自責不已。
“你別自責了,如懿確實不是個好主子,惢心早晚會想明白的。
我先回長春宮了,往后要是有事兒,子時去長春宮后面的永巷里學兩聲布谷鳥叫,我自會出來見你。”
嬿婉說完,便轉身離去。
“多謝嬿婉姑娘。”江與彬趕忙鞠躬道謝。
另一邊,惢心關上門洞后,坐在院子里發起呆來。
她聽著外面的談話聲,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咕咕作響的肚子,忍不住輕輕嘆了口氣。
過了一會兒,外面的聲音漸漸停了,突然傳來“咚咚咚”三聲敲門,兩短一長,是她和江與彬約定的暗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