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店門口拉著“熱烈祝賀十里書屋第一屆文學交流會”的橫幅，透過玻璃門，卻看到里面空蕩蕩的。
只有秦茵一個人坐在收銀臺后，拿著手機，神情恍惚。
昨天晚上路過這里時，這里還挺熱鬧。
門前擺著各界人士送的花籃，還有好多作協的會員送來橫幅祝賀。
可現在……
花籃都被拿回去了，就剩下一個，企業和作協人送的開業橫幅，也全都不見了。
官場就是這樣，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秦思明眼看著要倒了，那些圍在秦茵身邊的猢猻自然一哄而散。
這時，掛在門口的風鈴聲響起。
一個小伙推門走進店里，“秦老師在嗎？”
“我是，”秦茵立馬站起身，換上笑容，“你是來參加書友會的嗎？今天很不湊巧，有點兒事，不開了，咱們加個聯系方式，下次開了，我第一個邀請你。”
此刻，她內心有了一點點慰藉。
這世界不只剩下勢利眼，還是有人情味的。
男人卻是一臉嫌棄：“文學會？誰吃飽撐的參加那個，有那時間，不如足浴城來套大保健。”
秦茵皺起眉頭，“那你是……”
“我來拿一下花籃，”男人指了指門口的花籃，隨后一副嬉皮笑臉的模樣，“我們老板說花籃送小了，讓我先拿回去，換個大的再送回來。”
“……”
秦茵呆愣住，扶著桌子，緩緩坐在椅子上，那本就憔悴的神色，更是蒼白。
她揮揮手，很是有氣無力。
自從秦思明被隔離審查后，這樣的借口，她今天已經聽到了不下十遍。
所謂的花籃送小了，不過是不想與秦思明牽扯到關系罷了。
可就在昨天，自己一再聲明，開業不要送花籃、不要送任何東西，人來就行，可政商兩屆的某些人，卻一意孤行，非要送花籃。
現在卻又……
這一刻，她切身體會到了那句唱詞——
眼看他起朱樓，眼看他宴賓客，眼看他樓塌了！
男人又問了一遍，“那我就拿走了。”
秦茵壓抑的情緒徹底爆發，“拿走拿走！要我說多少遍，拿走！”
男人卻猛地一步上前，扯著嗓子吼道：“你在狗叫什么？你他媽再狗叫一下試試！”
秦茵被這突然的怒吼嚇得退后一步，“你不要放肆！”
“放肆？”男人一步步逼近秦茵，眼神越來越放肆，“老子就放肆怎么了？你還以為你是縣長她媽？再他媽狗叫一下，老子抽你丫的信不信？”
“你、你……”秦茵氣得說不出話來，“無恥！粗俗！”
“粗俗？”
男人摸著下巴，看著秦茵那徐娘半老，風韻猶存的身子，舔了舔嘴唇，抬手就抓向秦茵的肩膀。
秦茵頓時花容失色，“你干什么？”
男人惡狠狠道：“老子最討厭的，就是你們這些吃著公家飯的狗東西，要不是你們，老子何止一個月3000塊錢的工資？”
“叮叮叮——！”
這時，身后響起風鈴的清脆作響。
秦茵臉上的驚恐頓時消散，取而代之的是驚喜，“小張！”
眼里的光，就像是看見了救命稻草。
男人剛轉過頭，就見一個大手抓過來。
張小凡兩大步沖上來，一把揪住頭發，往店外面拽去。
“你他媽放手！”男人還想反抗，可在張小凡那一米八五的大高個面前，如同小雞仔似的，被揪著頭發，一腳踹出店門。
“滾！”
“你他媽敢……”
男人還想說句狠話，可見張小凡一抬腿，嚇得轉身就跑。
張小凡懶得跟這種人糾纏，轉身走到花籃前，看了一眼上面的單位，“博陽冶金，等回頭再找你們算賬！”
回到書店，張小凡扶著秦茵坐下，關心道：“阿姨，你有沒有受傷？”
“不要緊，”秦茵臉色依舊有些蒼白，“小張，你怎么來了？”
“秦縣長的事……我有些放心不下你，來看看。”
“有心了，你還知道來看我。”
秦茵長嘆一口氣，心里很欣慰，又很委屈。
這要擱以前，張小凡就這么上門獻殷勤，她肯定會心生厭惡，可現在……物是人非啊。
秦茵看著門口的花籃，孤零零的，不由感嘆道：“以前，我這門前，雖然說不上門庭若市，但來人絡繹不絕。
可思明出了事后，來看我的，卻只有你一個。”
說著說著，扭過頭，抹起眼淚。
在這種人人為我，人人都勢利的社會環境下，張小凡的探望，反而給了她一絲驚喜和溫暖。
秦茵擦去眼淚，勸道：“小張，你走吧，別讓人看見你在我這兒。”
她不想連累到這個好孩子。
張小凡能在這種時候頂著政治風險，來看望自己，已經很知足。
張小凡立馬表忠心，“阿姨，不管什么時候，我都始終堅信秦縣長是清白的，這完全就是一起政治誣陷。
我也相信，秦縣長會平安無事的。”
聽言，秦茵更是感動。
心說思明那丫頭前些天還說他的壞話，現在卻只有他始終相信她。
思明這丫頭看走眼了。
可一想起秦思明，秦茵又一臉愁容：“也不知道那丫頭現在怎么樣了？急死人。”
張小凡安慰道：“我現在被抽調到省紀委信訪小組了，聽他們說，秦縣長除了狀態不太好外，其他沒什么問題。”
“你被安排到工作組了？”
“對。”
“這樣啊……”秦茵打量著張小凡，心中有了一個想法，“小張，你能不能讓我見一見思明？就一面，我有些事想問她。”
張小凡頓時心中一喜。
她這是要跟秦思明確認一些案件上的東西，然后找省委副書記顧長明來救場。
原則上，秦思明現在不能見任何人。
不過，張小凡可不管這些。
反正等顧長明下場后，老子依舊要回到縣府辦當主任，工作組的處罰完全可以當放屁。
“阿姨，這個有些難辦。”
別人求著幫忙辦事，最好先推三阻四，要是一口氣答應下來，效果就不那么好。
這是他上岸后，學到的第一個職場秘訣。
秦茵嘆了口氣，苦笑道：“是我太強人所難了，沒考慮好當前的情況。”
張小凡咬咬牙，一副豁出去的架勢，“我帶你去見秦縣長！”
“可以嗎？”秦茵一臉欣喜。
“我相信秦縣長是清白的！”張小凡神色堅定，“為了這樣的好縣長，哪怕是丟了鐵飯碗，我也愿意！”
“小凡，你是個好孩子。”秦茵更是感動不已。
“阿姨，你收拾一下，我現在就帶你去見秦縣長。”
這事可得抓緊。
前世秦思明就是沒有承受住壓力和莫須有的侮辱，最后選擇自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