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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硯白在第二天一早就來到了療養院。
許昭枝距離安樂死還有五天。
他一夜未眠,讓人連夜從國內運來九百九十九棵合 歡樹。
還記得,昭昭第一次見到合 歡花時驚喜的樣子。
“硯白,這花好美啊?!彼谄鹉_尖,伸手想摘一朵。
“那我給你種一片合 歡林。”他寵溺地看著她,“九百九十九棵,代表我對你忠貞不渝的愛?!?/p>
可為了離婚成全江雅琳,他竟將親手種的合 歡樹悉數砍去。
現在,他又重新種下了這些樹。
等昭昭再次看到合 歡花,一定會很開心的,或許還會記起他們的曾經。
“先生,這些樹苗需要時間種植,而且現在是冬天,成活率......”園藝師小心翼翼地說道。
“我不管什么成活率?!迸岢幇准t著眼,“立刻種下去,只要能堅持五天就好......”
他要讓她看到,他曾經的承諾。
可當他滿身泥土地沖進病房時,許昭枝正呆呆地望著窗外,眼珠一動不動。
“昭昭,你看,合 歡樹。”
裴硯白激動地走到她面前,“就像以前一樣,我為你種了九百九十九棵合 歡樹?!?/p>
許昭枝沒有反應。
裴硯白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心臟猛地一沉。
“昭昭?”
他顫抖著握住她的手,手涼得像冰。
護士走了過來,輕聲說道:
“許女士今天早上醒來就這樣了,完全看不見,而且也徹底失語了,不會再說話了?!?/p>
裴硯白的世界轟然倒塌。
“昭昭,昭昭......”
裴硯白跪在輪椅前,握住她的手貼在自己臉上。
“是我,是硯白??!你摸摸 我的臉,看看我,說一句話,好嗎?”
眼淚滴在她手背上,“昭昭,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不該裝失憶,我不該傷害你。我該死,我該下地獄!”
可她看不見了,看不到窗外的合 歡花了,看不見他。
他也再聽不見她的聲音了......
裴硯白抱著她僵硬的身體,哭得撕心裂肺。
他想起五個月前,她一遍遍問他:“裴硯白,你真的什么都不記得了嗎?”
可他裝作看不見,裝作不記得,一次次冷漠地推開她。
現在,對他的報應來了。
離開療養院,裴硯白瘋了一樣,連夜把他們所有的過往都寫下來,每一個細節,每一句話,每一個回憶。
他一邊寫,心一邊在滴血。
當初他為什么要燒了昭昭記錄著他們回憶的記事本?
如果他沒有做那個愚蠢的行為。
他的昭昭或許憑借那個記事本,會記起他。
當初他是怎么燒掉的,現在他就怎樣一點點重新寫下來。
昭昭看不到,不能說話,沒關系。
他會念給她聽。
“昭昭,我們第一次見面是在咖啡廳,你穿著白色連衣裙,像個天使一樣......”
“我們第一次接吻是在那個下雪的夜晚,你的唇很甜,像甜甜的糖果......”
“我向你求婚的時候,向你發誓......”
一寫就是整整一夜。
他的手寫到抽筋,眼睛熬得通紅,但不敢停。
時間不多了,只剩四天了。
第二天,裴硯白抱著日記本沖進病房。
“昭昭,我來了?!?/p>
他在她身邊坐下,翻開日記本,“今天我要給你講我們的故事?!?/p>
“我們第一次見面......”
可沒讀幾句,裴硯白就發現不對勁。
許昭枝的表情更加茫然了。
她時而皺眉,時而搖頭,看起來很痛苦的樣子。
護士急忙走過來阻止裴硯白。
“先生,請您停下。”
“為什么?我在給她講我們的故事!”
“今天早上發現,患者已經出現理解障礙了。”
護士的聲音帶著憐憫,“她已經完全聽不懂別人在說什么了。您繼續說下去只會讓她更加痛苦?!?/p>
聽不懂。
這三個字徹底擊垮了裴硯白。
他精心準備的一切,連夜寫下的回憶,她都聽不懂了。
她不僅看不見他,不能說話,現在連他說的話也理解不了了。
裴硯白癱坐在椅子上,手中的日記本滑落,紙頁散落一地。
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那些他們曾經的美好回憶,現在都成了無用的廢紙。
“昭昭......”
他伸出顫抖的手想要觸碰她的臉,眼淚控制不住地掉了下來。
這樣的痛苦,是他活該受的。
裴硯白趴在許昭枝的膝蓋上,無聲地哭泣著。
她還有三天。
而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什么都做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