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行舟漲紅了臉，額頭上青筋條條綻出，爭辯道：
“你們，怎可憑空污人清白！”
“我這就回去就給云溪張羅一樁親事，這次他不答應也得答應！”
話題在不經意間從李閻轉移到了方家，院內外一時間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哎，您瞧我這張嘴，不過灌了幾口就滿嘴跑馬車，那些都是我胡謅的，方伯啊，晚輩先給您賠個不是！”
李閻揮了揮手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輕輕松松就把周圍人的嘰嘰喳喳給按了下去。
“……”
方行舟瞬間石化，整個人都不好了。
李閻的目光再次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板著臉正色道：
“人言可畏，被人污蔑的滋味，可不好受啊。”
李閻看向其中一名土豆臉的差役，問道：
“講講，外頭的人都怎么編排我的？”
“嘿，說是強搶民女，專挑黃花大閨女下手，下手快準狠！”
要說那土豆臉的差役倒也實誠，一點面子都不給李閻留。
“呸！明明是最喜人妻好不好！”
這次不等李閻發問，一名錐子臉差役搶白道，一臉八卦樣。
“我聽著怎么是逛青樓不給銀子，還特囂張呢！”
“不對不對，難道不是喜歡拉幾個相好，圈個地玩角色扮演？”
眾人話匣子一下被打開，各種版本紛至沓來，場面上又開始熱鬧起來。
越傳越離譜。
過了好一陣子，大伙兒心里咯噔一下，感覺到事情有些蹊蹺，連忙七嘴八舌地開始核對起各種細節來。
起初，場面亂哄哄的，各種猜測和議論滿天飛，可沒一會兒，聲音就低了下去。
因為他們都意識到，關于李閻的種種“惡行”，都是從別人口中聽來的。
至于別人是誰，亦或者傳言是真是假，壓根沒人深究過。
都忙著站在道德高地上義憤填膺呢，發泄情緒嘛，誰管得了那么多！
一段時間后，包括方行舟在內，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這下尷尬了，傳言未經證實就貿然抓人，還都被自己那愚蠢的正義感感動得一塌糊涂！
等到火候差不多了，李閻看向目光躲閃的眾人，指節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酒壇子，悠悠道：
“村頭的狗叫了，其他的狗也跟著叫，但它們不知道為什么叫。”
“人，之所以有別于畜生，不就是因為在本能之外，有自己的思想嗎？”
李閻的話輕飄飄落下，卻如同雷鳴般在眾人耳畔炸響。
一時間，眾人活像被雷驚了的鵪鶉，心中不約而同地升起一個念頭：
小丑竟是我自己！
可惡，讓他裝到了！
“那么，既然是場誤會，大伙兒都散了吧，該干嘛干嘛去。”
李閻朝眾人擺了擺手，表示不管午飯。
接著仰頭又是一通猛灌，直接讓酒壇見底。
這種小兒科的謠言，能奈我何？
然而，在李閻仰頭狂飲之際，完全沒留意到人群后面，寧璃心正靜靜地注視著他。
“李閻，這本書，你給我好好解釋解釋！”
耳邊冷不丁傳來一聲質問，差點讓李閻一口老酒噴出來。
一抬頭，李閻對上寧璃心那雙仿佛能凍結萬物的眸子，手中正攥著一本泛黃的舊書，指尖微微發抖，顯然這位冰山人氣得不輕。
臥槽，那不是什么《窯姐兒風物圖鑒》嗎？
不對勁，怎么會在璃心姐手上？
她剛剛進我房間了？
練白巖那廝，誤我啊！
“我一位故友送的，你管不著。”
李閻這時候想要飛過去掐死練白巖的心都有了。
他與寧璃心，不過是在同一個屋檐下共度了一段時日，之后幾年各自在外修行，也沒見她主動聯系過自己，反倒現在管的這么寬。
這么一想，李閻不禁覺得有些好笑。
“我偏要管！”
“還敢撒謊！李伯就是太慣著你了，往后姐姐會把你拴在身邊，直到你改掉一身惡習為止！”
考慮到對李閻的不利影響，寧璃心與李閻之間的交流用的是傳音。
二人表面上不發一言，卻是不停地使著眼色，李閻不耐煩，而寧璃心則是氣抖冷。
這一幕把場上眾人看得一愣一愣的。
啥情況？那本書怎么了？
我們在這是不是有點多余？
見李閻不為所動，寧璃心更是氣得牙癢癢，三兩步沖到李閻面前，一把抓起李閻的胳膊打算強行將他帶走。
啪！
李閻不厭其煩，一掌拍開。
這一拍，不僅拍開了寧璃心的手，更拍碎了她心中的期待，沒想到李閻的反應會如此激烈，寧璃心整個人心里空落落的。
寧璃心微微一怔，從小到大，還沒有誰敢這么下她面子！
她站在原地，越想越氣，一股子倔勁涌上心頭。
好小子，居然如此不服管教！
李伯近年來身體每況愈下，沒有心力管著你，再這么放任下去，還不讓你小子翻了天了！
寧璃心把心一橫，眼中閃爍著冰藍色的光芒，四周的空氣中頓時彌漫起一股冰冷的寒意，整個前院在一眨眼的功夫來到了冬天。
今天，就算是把你凍成冰棍，拖也要把你拖走！
一股森寒之氣撲面而來，李閻心頭微微一驚。
璃心姐，這是要對他來真的？
“嘶——咋突然這么冷呢？”
“要不……我們還是先行告退吧？”
不對勁，氣氛很不對勁！
方行舟覺得與其繼續站在這里，還不如趕回家去操心自家兒子的終身大事，想要趁機開溜。
“圣——旨——到——”
正當方行舟琢磨著是該先抬左腳還是右腳時，門外響起了一道尖銳刺耳的宣旨聲，嚇得他腳跟一軟，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這是多年來在朝中養成的條件反射。
不一會兒，幾位身著紫紅錦袍的太監分兩列魚貫而入，而打頭陣的，正是幾日前與李閻有過一面之緣的曹正淳。
曹正淳步入院中，用他那標志性的笑容環視一圈，在與李閻目光交匯時略作停留，隨后攤開圣旨，冰冷而機械地宣讀起來：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著令鎮北侯府李閻，即刻啟程，入宮覲見！”
“欽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