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鬟跪在眾人面前,戰戰兢兢地說道:“郝嬤嬤帶著奴婢們進去,看出里面的人是二小姐?!?/p>
“奴婢這才趕著回來稟告,郝嬤嬤正幫二小姐洗漱呢。”
也就是說,其他的細節跟郝嬤嬤說的一樣。兩人共睡一床,還衣衫不整。
李初柔聞言脫口說道:“不可能,昭雪不是這樣的人,也不會做這樣的事?!?/p>
她跟昭雪說過,會讓她上嫁比崔家更好的人家。
她下意識看向姜枕月,總感覺這事跟姜枕月脫不開關系。
崔景川聞言唇角緊繃,開口問了句,“侯夫人覺得二小姐不是這樣的人,那剛剛怎么就篤定大小姐是這樣的人?”
說到這,崔景川一只手捂住胸口的位置,加重了語氣問道:“還是說,侯夫人意圖羞辱崔家,羞辱本國公?”
鐵??匆姶蘧按ǖ膭幼?,嚇得上前一步,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說道:“四爺,千萬別動氣,您動不得氣?!?/p>
崔景川不動聲色給了鐵牛一個警告,鐵牛訕訕退下,視線卻沒離開崔景川捂住胸口的手。
姜枕月注意到崔景川的異樣,猜測他是中毒不舒服了。
前世她是今年臘月二十六出嫁的,出嫁不到半年,鎮國公就病逝了。
她當時看了一眼棺木內的尸體,臉色發紺,鼻孔處有一抹黑色血跡,口唇處似乎有要腐爛的跡象。
那時候她不懂醫術,看不出里面的端倪。
直到死前的兩個月,她夜夜在夢里跟母親修習醫術,回憶起崔景川的尸體,她才意識到他是中毒了。
既然鎮國公已經病重三年了,就說明對方下的是慢性毒藥。這種已經滲透進五臟六腑的毒,就算她出手,怕是也無力回天。
李初柔被崔景川兩句話問的心頭顫動,不知道這位怎么又開口了。
只得解釋道:“國公爺教訓的是,是我想岔了。原是因為這兩個女兒性子不一樣,月兒不似昭雪那般什么都要我做主,我以為她自己有了主義?!?/p>
說完又面向姜枕月,緩聲說道:“月兒,你別怪母親。母親不是不護著你,母親是誤會了,以為你……不說也罷,你明白就好?!?/p>
姜枕月的視線掃過李初柔凸起的顴骨,棱角分明的下顎線,還有涂了暗紅色口脂的薄唇。
明明是一張刻薄寡恩的面相,愣是成了京中人人稱頌的活菩薩。
她掩藏住心底的情緒,懂事地說道:“母親不必解釋,母親對我的好,我都明白?!?/p>
心中卻冷笑,確實,繼母對她的好,京城皆知。
她生病,李初柔一步一磕頭去求神拜佛。
她犯錯,李初柔替她受家法。
就連她出嫁,李初柔也沒克扣一點該給她的嫁妝。
前世京城都說,安平侯夫人,堪稱繼室表率。
可她生病,是因為姜昭雪偷著用她試藥。
她犯錯,是因為李初柔從不教導她規矩。邊上的丫鬟婆子,只會慫恿她驕縱任性。
至于嫁妝,最后也便宜了李初柔親子。
重活一世,她也該讓世人看看,安平侯府繼室夫人的真面目。
李初柔怔愣地看著姜枕月,聽出她話里有話。
而且她今日這般言行舉止,和平日判若兩人。
李初柔心思急轉,是姜枕月從前一直在扮豬吃虎,還是有人在背后指點她?
想想又都不像,姜枕月的蠢是她教出來的,絕不是裝的。
而且姜枕月身邊都是她的人,沒人能背著她接近姜枕月。
一時間,李初柔心里莫名慌亂。
但眼下不是查姜枕月的時候,昭雪那邊才是大事。
姜枕月忽然開口問道:“母親,二妹妹是要和我一起嫁進崔家么?”
她一雙眸子晶亮,瀲滟的眼尾上揚起一個弧度。
別人都以為她是高興姐妹倆都嫁進崔家,只有崔景川看出,她眼底的狡黠和嘲諷。
李初柔心里想著對策,乍一聽這話,就像一顆驚雷在腦中炸開一般。
“不行,昭雪不能嫁給崔煜,絕對不行。”
“我就是送她出家當姑子,也不能讓她嫁給崔煜。”
這話,姜枕月明白是什么意思。
但是別人卻不知內情,只以為李初柔是瞧不上崔煜。
姜家上到老夫人,下到丫鬟婆子,都詫異地看著她。
在侯府十多年,她鮮少這么失態。
按說崔家大少爺也是儀表堂堂,家世顯赫。雖不確定能不能繼承爵位,可也是長房嫡子。
這樣的人還看不上,難不成二小姐要嫁給皇室宗親不成?
姜老夫人知道李初柔這話失了分寸,厲聲呵斥道:“初柔,慎言。”
恰好此時小廝們扶著崔煜走了出來,崔煜看見崔景川也在,扶著小廝的手下意識握緊。
心虛地問道:“四叔,您怎么來了?!?/p>
崔景川哼了一聲,“我不來,哪知道你這么出息?!?/p>
說完他對著姜老夫人欠了欠身,“崔家該擔的責,絕不推脫,但是也沒有高攀侯府的心思。我們就先回去了,您料理好家里的事,咱們再坐下商議?!?/p>
一句高攀,不輕不重打了姜家的臉。
姜老夫人還能說什么,侯府一攤子丑事等著她做主,連留人的客套話都說不出來。
只能與崔老夫人寒暄幾句保重身體的話,然后吩咐人送鎮國公和崔老夫人出府。
崔家回府的馬車上,崔景川陪著老夫人同乘一車。
崔景川平復了心口的劇痛,忽然開口問道:“母親,您說咱們這樣的人家,女兒該怎么教養?”
崔老夫人不解,他為何問出這樣的問題。
但還是回道:“我沒女兒,若是有,自然是要培養德行,才學,禮儀。還要自尊自愛,謹守家規?!?/p>
崔景川思量片刻,又問道:“難道不該讓她肆意生活,不被規矩禮法束縛么?”
崔老夫人搖搖頭,笑道:“你若是位極人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興許你女兒能過上這樣的日子?!?/p>
“你說的那種教養法,放到大多數人家,都會坑了孩子。你讓她在娘家肆意張揚,那成婚后呢?”
“這就好比你小時候,沒有你父親嚴厲管教,哪有你今天。”
“父母之愛子,必為之計深遠。”
崔景川轉頭看向姜家的方向,神色復雜。
明悟,懊悔,痛恨……
此時姜家內宅,姜昭雪已經徹底清醒過來,眾人也移步到了安壽堂的廳堂。
姜昭雪到了安壽堂,就先沖著姜枕月歇斯底里地喊道:“都是你,你害我丟臉,失了名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