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的最后一抹余燼沉入西山,暮色如同冰冷的潮水,迅速吞沒了簡陋的茅屋、寂靜的院落,還有老松樹下那座新起的墳塋。濃重的黑暗里,只余下山風刮過林梢的嗚咽,像是天地在為逝者悲鳴。
茅屋內,一盞螢苔燈散發著幽幽的青白光芒,勉強照亮方寸之地。
南奕盤膝坐在木板床上,雙目緊閉,臉色依舊帶著大病初愈的蒼白,額角卻滲出細密的汗珠。他體內的狀況,比小漁看到的要復雜兇險百倍。
識海之中,那混沌道碑的模糊虛影如同定海神針般懸浮中央,散發著亙古蒼茫的氣息。它暫時穩定了,不再狂暴肆虐,甚至隱隱形成一層無形的屏障,保護著這片空間。然而,這平靜之下,是兩股截然不同的力量在無聲地角力、融合。
一股,是九轉還魂草根須所化的磅礴造化生機,如同溫潤的九彩星河,流淌在識海的每一個角落,滋養著神魂本源,修復著創傷。這股力量帶來的是復蘇和新生。
另一股,卻是強行烙印在他神魂本源深處的、屬于莫懷遠的戰斗感悟碎片!那是洞虛境大能在生死絕境中迸發出的全部力量精華,是空間法則的扭曲撕裂,是草木生機在毀滅中爆發的最后吶喊,是燃燒本源的決絕秘術!這些感悟,其層次之高、蘊含的毀滅性與狂暴性,遠遠超出了南奕此刻【叩宮境】初階神魂所能承受的極限!
它們就像無數把燒紅的烙鐵,被那混沌道碑的偉力強行按進了他脆弱的神魂“紙張”里。此刻,這些烙印正釋放著灼熱而混亂的信息流,如同無數根燒紅的鋼針,在神魂深處瘋狂攢刺!空間扭曲的眩暈感、生機被強行抽離的枯竭感、毀滅力量臨身的撕裂感…種種超越境界的痛苦幻象輪番沖擊著他的意識壁壘!
“呃…”南奕喉間發出一聲壓抑到極致的悶哼,身體不受控制地微微顫抖。他死死咬住牙關,牙齦幾乎滲出血來。劇痛如同附骨之蛆,啃噬著他的神經。但他沒有退縮,反而將全部意志凝聚成最鋒利的錐子,狠狠刺向那混亂風暴的中心!
他不能倒下!莫爺爺用命換來的生機,他不能辜負!這烙印的痛苦,是力量!是莫爺爺用生命傳遞的火種!哪怕這火種現在燙得他神魂欲裂,他也必須死死攥住!
“給我…定!”南奕在識海中無聲咆哮!
磅礴的九彩生機之力在他的意志催動下,化作溫潤的潮汐,一遍遍沖刷、安撫著那些狂暴的烙印碎片。同時,他主動將初生的、如同銀色絲網般的神識之力,小心翼翼地探向那些碎片。不是去理解那高深莫測的空間法則,也不是去模仿那焚滅一切的搏命秘術,而是…去捕捉、去感受烙印碎片中那股最核心的意志——莫懷遠面對強敵、面對絕境時,那種一往無前、玉石俱焚的決絕戰意!那種守護至親、雖死無悔的執念!
這股意志,如同黑暗中燃燒的火焰,雖然狂暴,卻帶著一種穿透靈魂的純粹力量!
當南奕的神識之力艱難地觸碰到這股戰意核心的剎那——
嗡!
識海中央,那沉寂的混沌道碑虛影,表面流淌的玄奧紋路極其輕微地閃爍了一下!一股難以言喻的古老道韻彌漫開來,并非毀滅,而是帶著一種奇異的…共鳴?仿佛這道碑,對這股源自守護的、不屈的、甚至帶著毀滅性的戰意,產生了某種回應!
烙印碎片帶來的劇痛并未消失,但那股混亂狂暴、幾乎要撕裂他神魂的信息流沖擊,卻在這股道韻的共鳴和南奕自身意志的強行約束下,如同被無形的大手梳理,漸漸變得…馴服了一些?雖然依舊沉重如山岳,壓得他喘不過氣,但至少不再是無序的破壞,而是變成了一種沉甸甸的、暫時無法解讀的“存在”。
南奕猛地睜開眼!眼中血絲密布,瞳孔深處卻燃燒著兩簇冰冷的火焰,那是強行壓制痛苦后凝聚的、近乎實質的意志之光!一股無形的、帶著鐵血與毀滅氣息的微弱氣場,不受控制地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瞬間充斥了整個小小的茅屋!
正在旁邊緊張守候的小漁被這股突如其來的氣勢一沖,如同被無形的冰錐刺中,小臉瞬間煞白,下意識地后退了一步,眼中充滿了驚駭!這氣息…好陌生!好冷!帶著血腥和硝煙的味道,完全不像她熟悉的南奕哥哥!
“南奕哥哥?”小漁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南奕深吸一口氣,強行將那股因烙印共鳴而逸散出的慘烈戰意收斂入體。屋內的冰冷氣息瞬間消散。他看向小漁,眼神中的冰冷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疲憊和歉意:“小漁…我沒事。嚇到你了。”
小漁搖搖頭,快步上前,小手搭在南奕的手腕上,一縷溫和精純的草木精元小心翼翼地探入他體內。她立刻感受到南奕體內元炁的虛浮和經脈的紊亂,更感受到他神魂深處那種沉甸甸的、幾乎要壓垮他的負擔感。眼淚瞬間又涌了上來:“哥哥…你的傷…”
“根基已穩,死不了。”南奕的聲音嘶啞,卻異常平靜,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斷,“剩下的,要靠時間和…殺伐來磨礪。” 他目光轉向窗外沉沉的黑暗,仿佛穿透了木墻,看到了那座孤零零的墳塋。“我們…不能留在這里了。”
小漁心頭一緊:“為什么?”
“莫爺爺最后的話,你記得嗎?”南奕的聲音低沉下去,帶著刻骨的寒意,“黑煞盜…背后有‘大人物’。爺爺能殺出重圍回來,不代表那些人不會順藤摸瓜,找到這里!”
小漁倒吸一口涼氣!她只顧沉浸在悲痛和守護南奕哥哥的念頭里,竟完全忽略了這致命的威脅!那些能讓洞虛境的莫爺爺都隕落的敵人…如果找到這里…
一股冰冷的恐懼瞬間攫住了她。
“而且,”南奕指了指自己的眉心,眼神銳利如刀,“這東西…是禍非福。留在這里,只會給爺爺安息之地帶來災禍。”他頓了頓,語氣斬釘截鐵,“收拾東西,只帶必要的靈藥和干糧。天亮之前,我們必須離開!”
小漁看著南奕眼中那不容置疑的決絕,那是經歷了生死劇變、背負起沉重血債和責任后才會有的眼神。她用力點了點頭,沒有再多問一句。轉身,開始以最快的速度收拾。
夜色如墨,寒風呼嘯。子時剛過,兩道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幽靈,悄無聲息地離開了這座庇護了他們五年、如今卻充滿悲傷和危險的茅屋小院。
南奕最后回頭,深深看了一眼夜色中老松樹下那模糊的墳塋輪廓。月光吝嗇地灑下幾縷清輝,落在墳頭新土上。他緩緩跪下,額頭重重地磕在冰冷堅硬的地面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沒有言語,只有無聲的誓言在胸腔里沸騰、燃燒。
小漁也默默地跪在他身邊,重重磕下。
起身,再無留戀。兩道身影,義無反顧地扎進了前方那無邊無際、兇險莫測的黑暗山林。
目標——西北!穿過十萬大山,橫渡黑風戈壁,直抵葬仙古淵!
……
崎嶇的山路在腳下延伸,仿佛永無盡頭。荊棘撕扯著衣襟,嶙峋的怪石在黑暗中如同蟄伏的巨獸。南奕在前,身形在陡峭的山崖間縱躍騰挪,動作帶著一種近乎本能的流暢和狠厲。他不再刻意尋找平坦路徑,而是選擇最直接、最險峻的路線,仿佛在用這險惡的環境來磨礪自己,也像是在發泄著什么。
小漁緊緊跟在后面,她的身法沒有南奕那般凌厲迅捷,卻異常輕盈靈動,如同林間的精靈。她足尖點過濕滑的苔蘚和裸露的樹根,身形轉折間帶著自然的韻律,常常能借助藤蔓或凸起的巖石卸力轉折,速度竟也不慢。五年與草木為伴的修行,讓她在這山林中如魚得水。
兩人沉默著趕路,只有粗重的喘息和衣袂破風的聲音在寂靜的夜里回蕩。悲傷、憤怒、責任、對未來的未知恐懼…種種情緒如同沉重的鉛塊壓在心頭,唯有這近乎自虐般的奔行,才能稍稍緩解。
渴了,掬一捧冰冷的山泉;餓了,嚼幾口硬邦邦的靈晶米餅;累了,就在背風的巖縫或樹洞里蜷縮片刻。小漁會默默地將自己引動的草木精元渡入南奕體內,幫助他梳理紊亂的氣息,溫養被烙印碎片折磨的神魂。南奕則會在短暫休憩時,強迫自己進入最深沉的入定,引導九彩生機一遍遍沖刷神魂,嘗試去“適應”而非“理解”那些沉甸甸的烙印,同時瘋狂地運轉叩宮境功法,吸納稀薄的天地靈元,穩固那剛剛突破、卻因重傷和烙印而虛浮的境界。
日升月落,斗轉星移。半個月的亡命奔行,讓兩人都脫胎換骨。南奕臉上的稚氣徹底褪盡,取而代之的是刀削斧鑿般的冷硬線條,眼神沉靜如寒潭,偶爾掠過一絲銳利的光,如同出鞘的匕首。他的氣息變得更加內斂,卻也更顯鋒芒,【叩宮境】初階的境界在不斷的壓榨和磨礪下,竟隱隱有向中階邁進的趨勢!識海中的劇痛雖然依舊存在,卻已漸漸成為一種習慣性的背景噪音。
小漁也清瘦了許多,但眼神更加明亮堅定。她的草木精元在一次次為南奕療傷和自身極限奔行中,變得愈發精純凝練。對山林萬物的感知也越發敏銳,有時閉著眼睛,也能感知到周圍草木的“呼吸”和隱藏在暗處的危險氣息。
這一日,他們終于翻越了最后一道險峻的山梁。
眼前豁然開朗,卻又瞬間被一種蠻荒、死寂、令人窒息的氣息所籠罩!
視線所及,再無蔥郁的綠色。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無邊無際、黃沙漫卷的戈壁!天空是壓抑的鉛灰色,狂風如同無數頭狂暴的野獸,卷起漫天黃沙,發出鬼哭狼嚎般的呼嘯!黑色的、被風沙侵蝕得奇形怪狀的嶙峋怪石零星散落在沙丘之間,如同巨獸的骸骨。空氣中彌漫著干燥的塵土味和一種若有若無的、令人心悸的血腥氣。
黑風戈壁!到了!
“到了。”南奕的聲音在風沙中顯得有些縹緲,卻帶著一種冰冷的金屬質感。他停下腳步,站在山梁的邊緣,狂風卷起他破舊的衣袍,獵獵作響。他瞇起眼,望著這片死亡之地,眼神銳利如鷹,仿佛要穿透那漫天的黃沙,看清隱藏在其下的血腥與罪惡。
小漁站在他身側,小手不自覺地抓緊了他的衣角。眼前這片荒涼的景象,讓她本能地感到不安。那呼嘯的風聲,像是無數冤魂在哭嚎。
“跟緊我。”南奕沒有回頭,只吐出三個字。他解下腰間一個破舊的水囊,仰頭灌下最后一口冰冷的山泉水,然后將空水囊隨手丟棄。他的目光在風沙中逡巡,最終鎖定了一個方向——那里隱約可見一條被風沙掩埋了大半、蜿蜒曲折的古老商道痕跡。
他率先邁步,踏入了那片翻滾的黃沙之中。腳步沉穩,每一步落下,都在松軟的沙地上留下一個清晰的腳印,旋即又被狂風吹散。
小漁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悸動,連忙跟上。她默默運轉元炁,一層極其淡薄、帶著草木清香的綠色微光籠罩在體表,將撲面而來的風沙微微隔開。
黃沙打在臉上,生疼。干燥的空氣仿佛要吸干肺部最后一絲水分。視線被風沙嚴重阻隔,只能看到身前十幾丈的距離。腳下的沙地松軟難行,每一步都比在山林中艱難數倍。呼嘯的風聲是這片死寂之地唯一的背景音,單調、刺耳,足以將人逼瘋。
走了大半天,除了單調的黃沙和風化的怪石,看不到任何活物,連最耐旱的荊棘都看不到一叢。死寂,是這里的主旋律。
“小心!”走在前面的南奕突然低喝一聲,猛地停下腳步,同時手臂一橫,將小漁護在身后!
小漁心頭一凜,立刻凝神戒備。順著南奕的目光望去,只見前方數十丈外,一座被風沙半掩的黑色巨石后面,緩緩轉出幾個身影。
一共五人。皆穿著統一的、沾滿油污和沙塵的黑色皮甲,臉上蒙著臟兮兮的布巾,只露出一雙雙兇光畢露的眼睛。他們手中的兵器各異,有缺口的長刀,有沉重的狼牙棒,還有一人肩上扛著一柄寒光閃閃的鬼頭大刀。一股濃烈的煞氣和血腥味,即使隔著風沙,也清晰地撲面而來!
為首的是一個身材異常魁梧的巨漢,比其他人都要高出一個頭,裸露的胳膊上肌肉虬結,布滿猙獰的傷疤。他扛著那柄沉重的鬼頭大刀,刀鋒在昏黃的戈壁光線下反射著冷光。他上下打量著突然出現的南奕和小漁,目光如同在審視兩只誤入狼群的羔羊,充滿了殘忍的戲謔和赤裸裸的貪婪。
“嘿!今兒風沙大,吹來的不是沙子,倒像是兩只肥羊?”巨漢的聲音如同砂石摩擦,粗嘎難聽,帶著毫不掩飾的惡意。他貪婪的目光重點在小漁身上掃過,雖然小漁臉上也蒙著布巾,但那纖細的身段和露出的清澈眼眸,依舊透著一股與這戈壁格格不入的清靈。
“大哥,看這細皮嫩肉的,不像是跑商的苦哈哈,倒像是…仙門里溜出來的雛兒?”旁邊一個干瘦如猴、手持兩把淬毒匕首的漢子尖聲笑道,眼中淫邪之光閃爍。
“管他哪來的!進了黑風戈壁,就是咱黑煞爺砧板上的肉!”另一個滿臉橫肉、扛著狼牙棒的壯漢獰笑著接口,“男的宰了喂沙狼,女的…嘿嘿,正好給兄弟們解解悶!這鳥不拉屎的地方,可好久沒開葷了!”
污言穢語夾雜著肆無忌憚的狂笑,在風沙中格外刺耳。
南奕站在原地,一動不動。風沙吹打著他蒙面的布巾,只露出一雙眼睛。那眼神,在聽到“黑煞”二字時,驟然變得如同極地寒冰!沒有憤怒,沒有恐懼,只有一種深不見底的、仿佛能凍結靈魂的冰冷殺意!
他緩緩抬起右手,按在了腰間——那里,懸掛著一柄用粗布包裹著的、毫不起眼的鐵劍劍柄。那是莫懷遠早年用過的佩劍,劍身早已布滿銹跡和缺口,連最低階的法器都算不上。但此刻,當南奕的手握上那粗糙的劍柄時,一股無形的、慘烈到極致的鋒銳氣息,如同沉睡的兇獸驟然蘇醒,無聲無息地彌漫開來!
他微微側頭,對著身后的小漁,只吐出兩個冰冷的字:
“領域。”
小漁瞬間會意!沒有絲毫猶豫,她雙手快速結印,動作輕柔卻帶著一種奇異的韻律。一股龐大而精純的草木生機之力,混合著她獨特的、與自然共鳴的神識波動,如同水波般以她為中心,無聲無息地擴散開來!
嗡——!
以她腳下為中心,方圓十丈之內,翻滾的狂沙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瞬間變得溫順!干燥灼熱的空氣,陡然多了一絲濕潤的草木清香!黃沙之下,那些早已枯死不知多少年的草根、深埋的種子,仿佛被注入了生命之源,竟在瞬息間萌發出星星點點的、極其微弱的嫩綠!雖然轉瞬又被風沙吹散,但那股生生不息的領域之力,卻已成功覆蓋了這片區域!
【草木靈域】!
這是小漁在【蛻凡境】溫養經脈、【叩宮境】凝練神識后,結合自身草木親和天賦所領悟的獨特領域雛形!在這片領域內,她的感知、恢復力、對草木精元的掌控力將大幅提升,更能極大程度地削弱敵人對天地靈元的感應和汲取!同時,對一切蘊含生機的目標(包括敵人)產生微妙的壓制和干擾!
“嗯?!”為首的巨漢臉色微變!他扛著鬼頭大刀的手臂肌肉瞬間繃緊!作為黑煞盜的小頭目,有著【靈樞境】初階修為的他,瞬間感受到了這片區域天地靈元的異常滯澀!更有一股溫和卻堅韌的力量,如同無形的藤蔓,悄然纏繞上他的身體,試圖滲透他的護體靈元,干擾他的氣血運行!
“點子扎手!是修士!動手!先廢了那個放古怪領域的丫頭!”巨漢眼中兇光暴漲,厲聲咆哮!他不再輕視,體內靈樞宮嗡鳴,神識之力爆發,強行驅散領域帶來的部分干擾,手中沉重的鬼頭大刀卷起一道土黃色的、帶著砂石碎屑的狂暴刀罡,撕裂風沙,如同咆哮的土龍,朝著小漁當頭劈下!刀罡未至,那股沉重的壓力已讓小漁呼吸一窒!
與此同時,另外四名【叩宮境】的兇徒也同時暴起!手持雙匕的瘦猴身形一晃,如同鬼魅般消失在原地,顯然擅長潛行刺殺!扛狼牙棒的壯漢狂吼著,揮舞著沉重的兵器,帶著呼嘯的惡風,狠狠砸向南奕的側翼!另外兩人則一左一右,配合默契,刀光閃爍,封死了南奕所有可能的閃避空間!
殺機瞬間爆發!五名兇徒的合擊,配合默契,狠辣刁鉆,瞬間將兩人置于死地!
面對這必殺之局,南奕的眼神,卻冰冷得沒有一絲波瀾。
就在那狂暴的土黃刀罡即將劈中小漁,四道致命的攻擊即將臨身的剎那——
南奕動了!
他的動作,沒有任何花哨,甚至沒有拔劍!只是左腳猛地向前踏出半步!
這一步,踏在松軟的沙地上,卻發出金鐵交鳴般的沉悶巨響!仿佛踩碎的不是沙礫,而是大地!一股慘烈到極致、仿佛從尸山血海中淬煉出的恐怖殺伐戰意,如同壓抑了萬年的火山,轟然爆發!這股戰意無形無質,卻瞬間沖垮了四名【叩宮境】兇徒的精神防線!
“噗!”“呃啊!”
四人如遭重錘轟擊,前沖的身形猛地一滯!那手持雙匕的瘦猴更是直接從潛行狀態被硬生生震了出來,臉色慘白,口鼻溢血!他們的眼神瞬間被巨大的恐懼和混亂占據,仿佛看到了尸橫遍野的戰場,聽到了金戈鐵馬的嘶鳴!動作不可避免地出現了致命的遲滯!
只有那為首的靈樞境巨漢,憑借更強的神識修為,只是心神劇震,動作慢了半拍,那劈向小漁的刀罡威力也削弱了兩分!
就是這半拍和兩分!
南奕按在劍柄上的右手,終于動了!
鏘——!
一聲刺耳欲聾、仿佛飽含無盡悲憤與殺意的劍鳴,撕裂了風沙的呼嘯!那柄銹跡斑斑的鐵劍,終于出鞘!
劍光并不璀璨,反而帶著一種沉凝的暗紅,如同凝固的血!劍身之上,銹跡在出鞘的瞬間仿佛活了過來,化作無數細小的、扭曲的符文,隱隱與南奕識海中那混沌道碑的虛影產生了一絲微弱的共鳴!一股難以言喻的、仿佛能斬斷空間、破滅生機的恐怖劍意,如同沉睡的遠古兇兵覺醒,瞬間籠罩全場!
南奕的身影在原地模糊了一下!
不是快!而是一種…詭異的“消失”與“重現”!
仿佛空間在他腳下發生了微不可察的折疊!他的身體如同瞬移般,詭異地出現在了那靈樞境巨漢的刀罡側面!那原本劈向小漁的、威力被削弱又被【草木靈域】遲滯的刀罡,此刻竟像是主動送到了他的劍鋒之前!
“斷!”
南奕口中,只吐出一個冰冷的字眼。聲音不高,卻蘊含著斬斷一切的決絕意志!
銹跡斑斑的鐵劍,帶著那道暗紅如血的劍芒,沒有任何多余的動作,只是最簡單、最直接、也最符合空間軌跡的一記斜撩!
嗤啦——!
如同燒紅的烙鐵切開了朽木!
那道兇悍的土黃刀罡,在與暗紅劍芒接觸的瞬間,竟如同紙糊般被輕易地、平滑地從中剖開!狂暴的土系靈力如同被戳破的氣球,轟然潰散!
劍芒余勢未絕!順著刀罡潰散的軌跡,如同毒蛇吐信,快得超越了視覺的捕捉極限!
噗!
一聲利刃入肉的輕響。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
那靈樞境巨漢臉上的獰笑瞬間僵住,取而代之的是極致的驚愕和難以置信!他緩緩低頭,看向自己的胸口。一道細細的血線,從他左肩斜斜蔓延至右肋。下一刻,血線驟然擴大!
嗤——!
溫熱的鮮血如同噴泉般激射而出,混合著破碎的內臟!魁梧的身軀,竟被這一劍,斜斜地劈成了兩半!切口光滑如鏡!
直到上半身滑落在地,發出沉悶的聲響,他那雙瞪大的、充滿恐懼和不解的眼睛,依舊死死地盯著前方那個手持銹劍、眼神冰冷如萬載玄冰的少年身影。
秒殺!
一劍,瞬斬靈樞境!
整個戰場,死一般的寂靜!只有風沙依舊在遠處呼嘯。
剩下的四名【叩宮境】兇徒,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僵在原地。他們看著自家頭目瞬間變成兩截的尸體,看著那噴濺的鮮血染紅黃沙,看著那個手持銹劍、如同殺神般的少年…巨大的恐懼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間纏住了他們的心臟,扼住了他們的咽喉!
“怪…怪物…”那扛著狼牙棒的壯漢,手中的兵器“哐當”一聲掉在沙地上,雙腿抖如篩糠。
手持雙匕的瘦猴更是面無人色,轉身就想逃!
然而,晚了。
南奕冰冷的目光,如同死神的鐮刀,已經鎖定了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