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個專治不孕之癥的醫女,坊間皆稱我作送子娘娘。
白日里我在城中最大的醫館診脈施藥。
到了夜間,能用一種上古流傳的洞房秘法,給剛死的男人取留子孫種子。
不過這法子十分累人,因此我一般只做達官貴人的生意,三千兩白銀起價。
這日,我前腳剛吃上雇主孫子的滿月酒,后腳就接到了侯府的一宗急差。
算起來,這是我的第十九任相公。
……
陸夫人孫子的滿月酒還沒吃完,我便被她火燒眉毛似地拉進了里間。
“嫣娘子,快趕緊幫幫忙吧,京城的天要塌了!”
“嗯?”
我來不及阻止,眼睜睜地看著她把我手中的撥浪鼓搶了出去。
“今早邊疆打了勝仗,可蕭侯爺的二公子卻戰死沙場了,唉……這年輕輕的,原本下個月就要成親的。”
“現在人身子剛涼。只求你能幫忙給留下個一兒半女,不然這侯府可就要絕后了。”
跟陸夫人家當初的情況差不多。
“要是嫣娘子肯答應,他們愿意出五千兩。六匹汗血寶馬拉著的豪華大車就在門口候著,即刻能走。”
外地差事。
我下意識地想拒絕,可是考慮到這畢竟是京城頂級富貴之家……
立刻毫不猶豫地伸出一根手指。
“一萬兩?”
陸太太愣了愣,一番盤算之下,轉身從后門出去了。
再回來時,她面色輕松了許多,抬抬手,叫下人端上來一個盤子。
紅布一掀,里面整整齊齊碼了兩層銀錠子。
“他們答應了,這是定錢。”
足足五千兩!
“嫣娘子這是應允了?”陸太太面露喜色,趕緊傳人進來:
“這位是侯府的總管。”
來的是個四十多歲的黑瘦中年人,面容悲慟,朝我躬身一拜。
“敢問女先生還需要什么,老奴可立刻飛鴿傳書回去提前準備。”
我點好銀子,回身叮囑:
“房內溫度不可降低,維持身體溫熱。另外,再加兩匹馬,進京趕路的速度要快。”
人剛去世,子孫種子自然是最容易取到的。男人的身體越接近生前溫度,我越容易成功。
況且我可不喜歡給冰冷的身子服務。
總管立刻答應了。
于是我當著陸夫人的面燒了張符紙,上面寫著她過世兒子的姓名。
“陸夫人,我跟您家的緣分就到此為止了。”
“啊?哦。”陸夫人反應過來。
“那,跟我內侄結親相看的事也拉倒了?你也知道,你在他眼里就是天仙下凡,他根本不計較你是干這個的……”
“拉倒了。”
他是不計較,可我不喜歡跟活人談情說愛。
“嫣兒……我心悅你,你就接受我吧……”
騎馬把銀子搬回家的時候,陸夫人的侄子追出來瘋狂喊我。
“等我跟老十九和離了再說吧。”
我擺擺手,塵土飛揚間留給他一柄瀟灑的馬尾巴。
收拾完行李,我給閉關的爺爺燒了道傳送符--
通知他修道觀的一萬兩有著落了。
然后就上了蕭家的八馬寶車。
三個時辰過后,我已經在蕭家的侯府里了。
侯府果然不同凡響。
宅邸比整個村子還大,樓閣水榭多得令人眼花繚亂。
還沒等我回過神,耳邊先聽到了哭聲。
“我蕭家男人個個命苦。”
迎面過來的是一位坐著木制輪椅的年輕男子,一邊哭一邊抹眼淚。身后跟著一群家仆。
那男人一身錦衣華服,哭得雙眼像爛桃。
但即便如此,還是英俊得令人眼前一亮。
“我自小便癱瘓了,沒有生育能力,誰能想到今天早上令祺又出了事。蕭家人丁凋亡……”
他一邊哭,一邊說了許多。
原來他叫蕭弄墨,死的是他的雙胞胎弟弟,叫蕭令祺,今年23歲。
兩人從小感情就好。
誰知今日一早接到戰場傳來的噩耗—
少帥蕭令祺戰死沙場。
而且是在渾身是傷的情況下,被敵軍活活溺死在河里的。
“無論如何蕭家都必須留個后,這才找到嫣娘子出手相助。你且放心,事成之后,除了那一萬兩,還有重謝。”
“重謝?”我心里一動,”有多重?”
“再加兩千兩!”
那感情好,可以把爺爺道觀里的破爛法器修補修補。
我心里高興,表面不動聲色:
“蕭公子,陸夫人可能沒有同侯府講清楚,這送子的規制分為幾個等級。像蕭公子您這樣疼愛弟弟,又事事以蕭家大局為重的,小娘子非常欽佩。不如我給公子特別優惠,只要再加五千兩,便可升級到天倫圓滿至尊級。”
蕭弄墨一愣。
“天倫圓滿是……”
“精準服務,包生男娃。就連雙生子也……”
我湊近了些,小聲說:”也不是不可能。”
這事在典籍記載中可行,但實際上嘛,我承認自己多少有點吹牛了。
蕭弄墨半信半疑。
但由于我反復強調事不宜遲,他還是妥協了,并再次交付了兩千兩銀票作為定錢。
我甚是滿意。
收了銀票,我毫不吝嗇地贈送了幾句寬慰的話。
然后便拿出朱砂,在符紙上寫好了自己和蕭令祺的名字,以及生辰八字。
朝蕭令祺戰死的方向燒了。
接著,我換上了鳳冠霞帔,在正廳與他的牌位拜了堂。
儀式結束,天也徹底黑了下來。
“好了,帶我去見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