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的話,源玙安更希望自己能夠一直醒著,直到把無慘的頭顱親自砍下,直到將產屋敷彌生親手帶入地獄。
可是這個世界已經開始壓制非人生物的存在了,也不知道下一次他醒來后會是什么樣的時代。
源玙安的意識在黑暗深處浮沉,像一片落葉在漫長的時光長河中漂流。
他踏出的每一步都在重新走過他的過往。
第一步,他是剛剛誕生的嬰孩,他是源氏的恥辱,他是源氏的姬君——源千鶴;
第二步,他是距離弱冠還差一年的青年,他是源氏的繼承人,他是源氏的少君;
第三步,他是絕情狠辣的源氏家主,他再次變回孑孑獨行的一人;
......
心中有些苦澀卻更多的是無奈。
幼時之苦來自于他的父母不知他的存在,青少之苦來自于他曾經的愛人的作惡與父母的相繼離去,如今之苦來自于依舊來自于他那個死鬼前夫和他朋友。
最諷刺的是,兜兜轉轉幾百年,他最大的煩惱居然還是那個死鬼前夫惹的禍。
*
“安安...醒醒...你該醒來了,安安!”鬼切在呼喚他,他在喚醒他沉眠的孩子。
可是好困啊,母親......
“源玙安,別讓你母親喊你第二次!”源賴光的聲音為什么也會出現在他的耳邊啊?源玙安嫌棄.JPG
“起床!不然揮刀兩千次!”
好吧,源賴光的話恐嚇到源玙安了,嚇得孩子立馬睜開了眼睛。
洞穴深處,沉寂多年的妖刀突然泛起一絲金光,刀鞘上的龍膽花紋爆發出刺目的金光,隨后便是金光漸斂,太刀形態開始扭曲變形。
當光芒散去時,戴著狐貍面具的青年跌坐在神龕前,長發像似雪般鋪了滿地。劉海處一抹鮮艷的紅格外奪目,金色的眼睛里還帶著些許迷蒙,他還沒有搞清楚狀況。
洞穴出口的瀑布依舊,待源玙安出了洞口才發現外面被白雪覆蓋。
“我到底睡了多久?”
剛剛睡醒的腦子不甚清醒,直到鼻尖傳來的血腥味和屬于鬼的腐朽氣息令他忽然清醒。
帶著本體刀立刻跟蹤著血的氣味來到一間草屋前。
草屋的木門已經被完全破壞,屋子里已經被鮮血浸滿,七橫八豎的尸體被扔在屋子四處,沒有一個活人了。
源玙安看著地上延伸出去的血跡,下定決心追了出去。
屬于鬼的氣息令源玙安那不算正常的方向感知終于有了目標,迅速追了出去。
雪地上,血的味道格外刺鼻。
源玙安站在雪松的陰影下,金色妖瞳微微收縮,盯著前方對峙的三人——準確地說,是兩人一鬼。
紅發少年渾身是傷,卻仍死死握著斧頭,那雙赤紅的眼睛里燃著憤怒與絕望。
穿著黃綠色羽織劍士則單手擒著一個不斷掙扎的女孩——她的指甲已經變得尖銳,瞳孔收縮成豎線,身上的衣物已經沾滿了鮮血,顯然已經鬼化。
但奇怪的是,這名劍士并未立即斬下她的頭顱,而是緊鎖眉頭,似乎在掙扎什么。
——為什么不殺她?
源玙安的疑惑剛起,下一秒,那名劍士突然開口了:
"很簡單,傷口沾上了鬼的血就成為了鬼。食人鬼就是這么增加的。"
"禰豆子不會吃人的!"少年嘶吼著,聲音里帶著哭腔,"她應該確實還認識我!"
源玙安的目光重新落回紅發少年身上。
——那張臉,幾乎和三百年前的灶門炭吉一模一樣。
……原來如此。
他沉睡的這些年,炭吉的血脈延續至今。而現在,他的后裔正面臨絕境。
“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她!我一定要把禰豆子變回人類!我絕對要治好她!”
真難得啊,好純粹的人類,他遇到上一個這么純粹的人類還是緣一來著。
源玙安沒有貿然出現,他站在陰影里等候著他們的下一步反應。
“治不好的...”擒拿著禰豆子的劍士平淡地說出了這句話,甚至給少年的幻象給予了最后一擊,“變成了鬼,就再也變不回人類了。”
是的,變不回來了。
*
雪,依舊在落。
源玙安靜靜地站在松影之下,呼出的白氣被寒風瞬間撕碎。他注視著眼前這一幕——紅發少年跪在雪地里,乞求著眼前的劍士能夠放過他的妹妹,淚水還未落下就凝結成冰。
“拜托你了...拜托你了...”
原本還在威脅少年的劍士立刻暴怒,咬牙切齒道:“不要讓他人把握生殺予奪的權利!”
“不要悲慘地趴在地上!如果那種事行得通的話,你的家人就不會被殺了!”
這個劍士...是在教育炭吉的后人嗎?
源玙安瞇著眼看著劍士刀上的“惡鬼滅殺”,還是一個柱嗎?藍色的刀...是水柱吧。
源玙安感覺他現在走出去似乎也不是時候,就這樣看著那個水柱和炭吉的后人打起來了。
當少年倒下的那一瞬間,源玙安的目光掃過禰豆子——她的獠牙外露,卻在觸及兄長的淚水時微微顫抖,粉色的瞳孔中不斷閃過掙扎之色。
——有意思。還有著自我意識嗎?
“有趣。”源玙安輕喃。
纏斗中的水柱看著護住兄長而對他發起進攻的禰豆子產生了驚訝——或許跟這個少年說的一樣,這個女孩或許是個例外。
出手將禰豆子劈暈過去,把禰豆子放到少年身邊等待著他們的醒來。
水柱的目光突然轉向林間,刀鋒劃出半圓:"出來。"
樹干受到了攻擊,源玙安緩步走出的剎那,枝頭積雪簌簌震落。
"教導后輩是好事。"源玙安的金瞳掃過昏迷的少年,"不過‘柱’對新人是不是太苛刻了?"
水柱的刀紋絲不動:"閣下是?"
"問別人名字前,要先自我介紹才信吧。"源玙安開口道,聲音低沉而平靜。
富岡義勇義勇沉默了一會兒:"鬼殺隊水柱,富岡義勇。你是——"
“源玙安。”
源玙安的目光還落在倒在雪地里的兩兄妹身上。
“你打算拿他們兩個怎么辦?”
雪落無聲。
富岡義勇的刀尖依舊穩穩指向源玙安,但他的瞳孔微微收縮——"源"這個姓氏在霓虹代表的太多了,他不能給產屋敷惹麻煩。
"......源氏?"他的聲音低沉,帶著一絲猶疑。
源玙安沒有回答,只是緩步走向昏迷的炭治郎和禰豆子,在雪地上留下一串清晰的腳印。富岡義勇的刀鋒隨著他的移動而調整角度,卻并未真正阻攔。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源玙安蹲下身,指尖輕觸禰豆子和炭治郎的額頭,將保護的術法和清心咒留在這倆兄妹身上,"這個兩個孩子,你打算怎么處置?"
富岡義勇沉默片刻,終于收刀入鞘:"我不知道。"
"是嗎?"源玙安輕笑一聲,"我看你之前的行為,還以為你要把他們推進鬼殺隊呢。"
這個人...知道鬼殺隊?
富岡義勇盯著源玙安,緩了許久才問出了那句話:“閣下...知道鬼殺隊?”
源玙安看著這個似乎反應慢半拍的水柱,不知道為什么看出了松本綾那個家伙的影子,是錯覺嗎?
“我要見你們現在的主公,你可以引薦的,對嗎?”
如果可以的話,那自然最好,現在也不知道過去了多長時間,要他這個路癡去找已經不知道換到哪里去的鬼殺隊總部顯然不可能。
如果這位不從的話...那就別怪他使用些非常手段了。
富岡義勇看向他的眼神已經從警惕變成了困惑。
這個自稱"源玙安"的男人,身上帶著與這個時代格格不入的氣息——就像一把剛從古墓中挖出的名刀,鋒芒未減卻浸透了歲月的痕跡。
"主公......不能隨便見外人。"他最終說道,但語氣已經不如最初堅決。
“我知道你在擔心什么,”源玙安站了起來,金色的眼眸看著富岡義勇,“我能救他,至少,短暫的延長壽命,我可以做到。”
延長被詛咒的生命,聽起來多么天方夜譚的話,可是對于知曉主公壽數已經快所剩無幾的富岡義勇來講,他動搖了。
他握著刀柄,眼眸低垂,似乎在考慮著源玙安的話。
試一下總沒關系,活下去,才有希望,不是嗎?”
源玙安對于攻心之計向來擅長。
“你要是不放心,可以讓所有的柱看著我治療,一旦出了問題也能迅速將我控制起來,如何?”
源玙安的金瞳倒映著逐漸霽明的天,像兩盞不滅的明燈。他保持著恰到好處的微笑,既不顯得咄咄逼人,又帶著不容置疑的篤定。
"......等他們醒了就請跟我來。"
最終,富岡義勇收回目光,轉身為去尋找材料為昏迷的禰豆子制作了一個咬物。他給禰豆子佩戴咬物的動作很輕,仿佛對待什么易碎品——這讓源玙安眉梢微挑。
——這個水柱,倒是比表面看起來要溫柔得多。
*
當炭治郎醒來的時候,看到的便是在他身邊還在昏迷的禰豆子。
真實的、還活著的禰豆子。
劫后余生的欣喜讓炭治郎忍不住流淚,他沒有再一次失去家人,太好了......
“醒了嗎?”聽到富岡義勇的聲音,炭治郎先是一驚然后便是掙扎起身將禰豆子護在懷里,生怕富岡義勇再對禰豆子做些什么。
不過...
炭治郎看著倚靠在另一棵松樹上的穿著神社服飾戴著狐貍面具的男子,心中的惶恐更加加倍。
這人和另一個穿著羽織的人是一伙的嗎?
“去拜訪住在狹霧山山麓的一個名叫鱗瀧左近次的老人吧。”已經預料到這孩子醒來后會對他有所防備,富岡義勇沒有太多自我焦慮,“你跟他說是富岡義勇叫你來的。”
源玙安等著炭治郎他們醒來的時間也沒有閑著,編了一個竹筐給炭治郎和禰豆子。
“這個是?”炭治郎拿著竹筐疑惑。
“現在沒什么陽光,應該沒什么問題,但是可別把你妹妹帶到太陽底下。”富岡義勇告誡完炭治郎便拽著源玙安的后衣領直接消失了。
雪,又開始下了。
當富岡義勇松開源玙安的衣領時,后者一個踉蹌差點栽進雪堆里。
"喂!"源玙安扶正歪掉的面具,金瞳里燃起惱怒的火光,"你這無禮的小子——你比松本那家伙更為惡劣!他至少不會如此粗魯!"
被源玙安說教的富岡義勇一言不發,直到源玙安的話結束才說了一句,“......我沒有被討厭。”
源玙安:?
“不,我討厭你。”源玙安擅長攻心,更擅長扎心,一張嘴當時可是被初代的幾位柱評價為舔一舔能把自己毒著的嘴。
富岡義勇的嘴角微不可察地繃緊了:"......"
雪越下越大。源玙安看著眼前這個悶葫蘆似的劍士十分頭疼。現在的鬼殺隊到底都收了什么奇葩進來?
"罷了。"他擺擺手,轉身往山下走去,"帶路吧,水柱大人。再耽擱下去,你們主公的病——"
"源先生。"
富岡義勇突然叫住他。源玙安回頭,看見水柱解下自己的羽織遞過來——那件繡著波浪紋的黃綠色外衣在風雪中翻飛。
"會冷。"富岡義勇干巴巴地說。
源玙安盯著這件明顯比自己身形大一號的羽織,突然笑了:"怎么?現在知道討好前輩了?"
"......我沒有被討厭。"
"你還是閉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