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十二章 暗涌終章，圖映萬家
窗外的陽光挪移著腳步，將病房里雪白的墻壁染成溫暖的淡金。儀器規律的滴答聲，成了這片空間唯一的背景音，不再刺耳，反而透著一種劫后余生的安穩。
李悅閉著眼，呼吸平穩悠長，但林羽知道她醒著。她只是固執地將臉朝向窗外，用冰冷的側影筑起一道無形的墻，拒絕任何形式的探視或交流，尤其是他剛剛那句差點越界的“謝謝”和“對不起”。陽光描摹著她蒼白的臉頰輪廓，那長長的睫毛在眼瞼下投下的陰影，掩住了所有可能的情緒。
林羽靠在椅背上，肩膀的傷處隨著每一次細微的動作傳來清晰的痛感，提醒著那場雨夜的血色搏殺。他不再試圖說話，只是安靜地陪在床邊，目光落在她擱在被子外面、纏著厚厚繃帶的手腕上。那白色繃帶下，是為他擋下致命一刀的證明。一種混雜著心疼、愧疚和某種說不清道不明情緒的熱流，在他胸腔里無聲地翻涌。
時間在靜謐中流淌，像一條緩慢而溫暖的河。
“叩叩叩。”
輕微的敲門聲打破了病房的寧靜。
蘇瑤推門進來，手里抱著一個平板電腦，臉上帶著一種極力壓抑卻依舊從眼底溢出的激動。她身后跟著制片助理，手里捧著一大束盛放的向日葵，金黃的花盤在陽光下熠熠生輝，瞬間給冰冷的病房注入了一股蓬勃的生命力。
“李悅！小林！”蘇瑤的聲音帶著微微的顫抖，她快步走到床邊，看到李悅閉著眼，又看向林羽詢問的眼神。
林羽輕輕搖了搖頭，示意李悅在“休息”。
蘇瑤立刻放輕了腳步，但臉上的興奮藏不住。她將平板電腦遞到林羽面前，屏幕亮著，上面是密密麻麻的數據圖表和幾條正在飛速滾動的評論。
“爆了！徹底爆了！”蘇瑤壓低聲音，每一個字都跳躍著狂喜的火花，“‘生活拼圖’上線不到二十四小時！全網播放量突破五億！登頂所有平臺熱搜榜首！討論度斷層第一！‘智家’官網和各大電商平臺的預約量…直接炸了服務器！陳鋒那邊電話都被打爆了！全是恭喜和追加投放預算的！”
林羽接過平板，指尖劃過屏幕。飆升的數據曲線如同怒放的焰火，直沖天際。評論區更是山呼海嘯：
“看《守護拼圖》看哭了！科技原來可以這么有溫度！”
“《歸巢》那段光影絕了！推開門暖光涌出來那一刻，我一個大男人鼻子都酸了！”
“這才是智能家居廣告該有的樣子！不是炫技！是懂生活！”
“龍騰牛X！跪求出幕后團隊！”
“求《晨啟》里的BGM！太治愈了！”
“年度最佳！沒有之一！”
鋪天蓋地的贊譽如同溫暖的潮水，沖刷著連日來的陰霾和傷痛。巨大的成就感如同電流般竄過林羽的四肢百骸，讓他握著平板的手指微微發顫。贏了！他們用命拼出來的東西，被看見了！被認可了！那些血與汗，痛與淚，在這一刻，都化作了屏幕上跳動的、令人心潮澎湃的數字！
他下意識地看向病床上的李悅。她依舊閉著眼，側臉在陽光下顯得異常安靜。但林羽敏銳地捕捉到，她那原本緊緊抿著的唇角，似乎極其輕微地、極其不易察覺地…向上彎了一下？快得像幻覺。
“還有這個！”制片助理激動地將那束金燦燦的向日葵小心地放在床頭柜上，“花店剛送來的！沒有署名，但卡片上寫著：‘致敬拼圖靈魂，愿光永駐心間。’肯定是哪個被感動的粉絲！”
碩大的向日葵花盤飽滿而溫暖，金黃色的花瓣盡情舒展，仿佛吸納了窗外所有的陽光，將一種蓬勃的生命力和純粹的喜悅投射在病房里。那溫暖的光暈，柔和地映在李悅蒼白的側臉上。
李悅的眼睫幾不可察地顫動了一下。她依舊沒有睜眼，也沒有動。但林羽卻感覺，她周身那股冰冷的、拒人千里的氣場，似乎被這陽光和花束的溫度，悄然融化了一絲縫隙。
蘇瑤看著李悅安靜的樣子，又看看激動不已的林羽，眼圈再次泛紅。她深吸一口氣，聲音帶著感慨和后怕：“李悅…小林…你們…受苦了。這次能贏，是你們用命換來的。龍騰…欠你們的。”
“蘇總監，言重了。”林羽連忙說，聲音帶著劫后余生的沙啞，“項目能成，是大家一起拼的結果。”
蘇瑤搖搖頭，目光落在李悅打著夾板的手腕和林羽肩上的繃帶上，眼中充滿了復雜的情緒：“不一樣的。沒有你們在病房里那七十二小時…沒有李悅在放映廳最后那…”她頓了頓，沒再說下去，聲音有些哽咽，“總之，集團總部已經決定，等你們傷愈，‘生活拼圖’項目組全體，記特等功！獎金翻倍！小林，”她看向林羽，語氣鄭重，“創意部副總監的位置，空出來了。集團的意思，由你接任。”
創意部副總監？！
林羽愣住了。這晉升速度，如同坐火箭。巨大的喜悅之后，卻是一絲惶恐。他下意識地看向李悅。這個位置，本該是她的…
“我…”林羽張了張嘴。
“你應得的。”一個嘶啞、冷淡，卻異常清晰的聲音突然響起。
病床上，李悅不知何時睜開了眼睛。她沒有看林羽，目光落在窗外明媚的天空，眼神平靜無波，仿佛在陳述一個與自己無關的事實。“項目核心創意是你，絕地反擊的指揮是你，最后在放映廳站住的…也是你。”她頓了頓，聲音依舊沒什么溫度，“副總監，實至名歸。”
她的肯定，比蘇瑤的任命更讓林羽心頭震動。他看著李悅平靜的側臉，那目光里沒有不甘，沒有失落，只有一種近乎冷酷的客觀。這份認可，比任何嘉獎都重。
“悅姐，我…”
“行了。”李悅打斷他，語氣恢復了慣常的不耐煩，“婆婆媽媽。有這功夫，想想怎么把‘智家’后續的傳播做好。熱度有了，別爛尾。”她終于將目光從窗外收回，淡淡地掃過蘇瑤，“蘇總監，后續執行方案，讓林羽牽頭。我養傷。”
“好！好！沒問題！”蘇瑤連聲應下，臉上是如釋重負的笑容，“你們安心養傷！后續的事情，讓小林擔起來！你呀，就好好休息，把身體徹底養好！”她看著李悅依舊蒼白的臉色和打著夾板的手，心疼地嘆了口氣。
又聊了幾句項目后續的安排，蘇瑤和制片助理便識趣地離開了，將空間重新留給兩人。病房里再次安靜下來，只剩下儀器規律的滴答聲，和那束向日葵在陽光下靜靜綻放的暖意。
林羽看著李悅。她重新閉上了眼睛，似乎剛才那番話耗盡了力氣。陽光落在她臉上，那層冰冷的堅冰仿佛被暖陽融化了些許，透出一種難得的、近乎脆弱的安寧。
“悅姐…”林羽猶豫了一下，聲音很輕，“那個位置…其實…”
“閉嘴。”李悅眼睛都沒睜，聲音帶著剛睡醒的沙啞和不容置疑的強硬，“給你就拿著。別得了便宜還賣乖。”
林羽被她噎得說不出話，但看著她陽光下安靜的睡顏，心頭卻是一片暖意融融。他知道，這是她表達認可的方式，笨拙、強硬，卻無比真實。
幾天后。
林羽肩上的傷口愈合良好，在醫生嚴格監督下開始進行小幅度的康復訓練。李悅也從特護病房轉到了普通單人病房，肋骨骨裂的疼痛在可控范圍內，只是那只打著厚重石膏的右手依舊像個沉重的累贅，讓她行動極其不便，脾氣也愈發暴躁。
這天下午，林羽做完康復，忍著肩膀的酸痛，拎著一個保溫桶，熟門熟路地挪到李悅的病房門口。門虛掩著，他正要推門進去。
“嘖…廢物！”
里面傳來李悅壓抑著怒火的低斥，伴隨著什么東西掉在地上的悶響。
林羽推門一看。只見李悅正背對著門口，站在窗邊。她左手拿著一個蘋果，右手那笨重的石膏讓她根本無法固定水果刀。蘋果滾落在腳邊，水果刀也掉在不遠處。她僵在那里，背影透著一股挫敗的、無處發泄的戾氣。
林羽心頭一緊，立刻走過去，彎腰撿起蘋果和刀。“我來吧，悅姐。”他的聲音很輕。
李悅猛地轉過身，眼神像淬了冰的刀子，帶著被撞破狼狽的羞惱：“誰要你多事！滾出去！”
林羽沒理會她的怒火，自顧自地走到洗手池邊，打開水龍頭沖洗蘋果和刀。他動作很慢，因為肩膀還不能大幅度活動，但很穩。他拿著洗好的蘋果和刀，走到李悅旁邊的小桌旁坐下，開始笨拙地削皮。
李悅站在原地，胸口微微起伏，眼神復雜地看著林羽專注而笨拙的側影。他削得很慢，動作因為肩膀的傷而顯得有些僵硬，果皮斷了好幾次。但他很耐心，低著頭，一點一點地削著，仿佛在完成一件極其重要的工作。午后的陽光落在他低垂的眼睫上，在臉頰投下淺淺的陰影。
病房里很安靜，只有刀刃劃過果肉的細微沙沙聲。
李悅緊繃的身體，在那單調而專注的聲音里，一點點松弛下來。那股無處發泄的暴躁戾氣，如同被陽光蒸騰的水汽，悄然散去。她默默地走到床邊坐下，目光落在林羽削蘋果的手上，眼神有些放空。
終于，一個削得坑坑洼洼、但總算完整的蘋果遞到了李悅面前。
“給。”林羽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
李悅的目光從蘋果移到林羽臉上。他的眼神很干凈，帶著一種笨拙的真誠和小心翼翼的期待，像等待老師評閱作業的學生。
李悅沉默了幾秒，沒說話，只是伸出左手，接過了那個賣相不佳的蘋果。她沒有立刻吃，只是拿在手里，指尖感受著果肉冰涼的觸感。
林羽看著她接過，心里松了口氣，嘴角不自覺彎起一個小小的弧度。他拿起帶來的保溫桶，打開蓋子，一股濃郁的、帶著藥材清香的雞湯味彌漫開來。
“蘇總監讓人燉的烏雞湯，加了點黃芪枸杞，說補氣血。”林羽舀了一碗，小心地放到李悅面前的小桌板上，又插上吸管，“小心燙。”
李悅看看手里坑洼的蘋果，又看看面前熱氣騰騰、香氣四溢的雞湯，再看看林羽肩膀上那圈厚厚的繃帶和他臉上那點笨拙的、討好的笑容…一種極其陌生的、暖洋洋的情緒，毫無預兆地撞進了她冰封的心湖深處。
她低下頭，掩飾性地咬了一口蘋果。果肉清甜，汁水豐沛。很普通的味道，卻似乎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好吃一點。
林羽看著她小口小口地啃蘋果，陽光在她低垂的眼睫上跳躍，那層拒人千里的寒冰似乎徹底消融，只留下一種近乎溫順的安靜。他的心里，也像是被這午后的陽光塞得滿滿的，暖暖的。
就在這時，林羽的手機震動起來。是蘇瑤打來的。
“小林！好消息！”蘇瑤的聲音充滿了振奮，“陳磊的案子！下周一正式開庭！檢方證據鏈非常扎實！王海和那個打手的口供成了關鍵！陳磊這次插翅難逃！還有，‘生活拼圖’被提名年度金獅廣告大獎了！我們…贏了！徹底贏了！”
塵埃落定！正義終將到來！最高的榮譽也如期而至！
林羽握著手機，巨大的喜悅如同電流般竄過全身！他下意識地看向李悅，想第一時間分享這個好消息。
李悅也抬起了頭，顯然聽到了電話里的聲音。她的臉上沒有太多的激動，依舊是那副平靜無波的樣子，只是那雙總是冰冷的眸子深處，清晰地映著窗外燦爛的陽光，像冰雪初融后露出的清澈湖面，閃爍著一種塵埃落定、光芒永駐的安然。
她看著林羽臉上毫不掩飾的喜悅，看著他那雙亮得驚人的眼睛，看著他肩膀上代表共同戰斗過的傷痕…她什么也沒說，只是極其輕微地、卻又無比肯定地，點了下頭。
陽光正好，暖意融融。窗臺上那束向日葵，金燦燦的花盤追隨著太陽的方向，盡情綻放。城市的天際線上，無數塊小小的屏幕里，正無聲流淌著屬于“生活拼圖”的溫暖光影，拼湊著萬家燈火的日常與夢想。
風暴止息，暗流終章。屬于他們的戰場硝煙散去，留下的，是并肩浴血的記憶，是閃耀的獎杯，是法律的審判，更是兩顆在血與火中悄然靠近、彼此映照的靈魂碎片，在陽光下折射出溫暖而堅韌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