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十三章 光塵之下,新局暗涌
窗外的陽光挪移著腳步,將病房里消毒水的冷冽氣味驅散了幾分,留下一種塵埃落定后的、帶著暖意的空曠感。李悅拆掉了右手腕上厚重的石膏,換上了輕便的固定護具,雖然依舊不能用力,但至少擺脫了那份沉重的束縛感。她坐在窗邊的椅子上,左手拿著一份最新的廣告行業期刊,封面赫然是“生活拼圖”那幅溫暖人心的“自在由心”最終定格畫面,旁邊一行醒目的標題:“龍騰絕地反擊,‘生活拼圖’問鼎年度現象級案例!”
她沒什么表情,目光掠過封面,落在內頁關于金獅獎提名的報道上,指尖無意識地在期刊光滑的頁面上輕輕劃過。陽光落在她拆掉石膏后略顯蒼白纖細的手腕上,那道為林羽擋刀留下的、淡粉色的新疤痕清晰可見。
病房門被推開。林羽走了進來,肩膀上厚厚的繃帶已經換成了更輕便的固定帶,臉色也紅潤了許多。他手里拎著一個紙袋,里面是蘇瑤讓人送來的新鮮水果。
“悅姐,今天感覺怎么樣?”林羽的聲音帶著康復期的中氣不足,但眼神明亮。
李悅抬眼看他,目光在他肩頭的固定帶上停留了一瞬,又回到期刊上,淡淡“嗯”了一聲,算是回答。
林羽早已習慣她的冷淡,也不在意。他放下水果,目光也被李悅手中的期刊封面吸引。“金獅獎提名…”他低聲念著,心頭涌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激蕩。幾個月前,他還是那個穿著租來西裝、被嘲笑“撐不過三個月”的愣頭青,如今他的名字,將與行業最高榮譽聯系在一起。這份榮耀,沉甸甸的,帶著血與火的重量。
“蘇總監剛來電話,”林羽走到窗邊,和李悅隔著一段距離,看著樓下花園里康復散步的病人,“陳磊的案子,明天上午十點,正式開庭。”
李悅翻動期刊的手指幾不可察地頓了一下。她沒有抬頭,只是眼神變得更深沉,像結了冰的湖面下涌動的暗流。那個名字,代表著雨夜山道的匕首寒光,代表著ICU里生死一線的窒息,代表著所有骯臟的背叛和算計。
“知道了。”她的聲音沒什么起伏,聽不出情緒。
“蘇總監問…我們要不要…”林羽試探著問。他知道李悅的傷情還需要靜養,更知道她對陳磊的恨意有多深。
“去。”李悅合上期刊,聲音斬釘截鐵,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冰冷,“親眼看著他被釘死。”
林羽心頭一凜,點了點頭:“好。”
***
市中級法院,第三刑事審判庭。
空氣凝重得如同灌了鉛。深色的木質結構,高懸的國徽,營造出一種莊嚴肅穆到令人窒息的氛圍。旁聽席上座無虛席,除了“智家”和龍騰的代表,更多的是聞訊趕來的媒體記者,長槍短炮對準了被告席。
林羽和李悅坐在蘇瑤旁邊的前排。李悅穿著簡單的襯衫長褲,受傷的右手擱在腿上,護具在深色衣料下并不顯眼,但蒼白的臉色和過于平靜的眼神,讓她在人群中顯得格格不入。林羽則坐得筆直,肩頭的固定帶提醒著他那晚的代價,他的目光緊緊鎖定在通往被告席的那扇側門。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每一秒都像被拉長。
終于——
“全體起立!”
伴隨著法槌落下沉重而清晰的聲響,側門打開。
兩名法警押著一個人走了出來。
是陳磊。
僅僅月余不見,他像是完全變了一個人。曾經一絲不茍的背頭凌亂不堪,眼窩深陷,臉色灰敗,眼神渙散,早已沒了往日的趾高氣揚和精明算計。那身囚服掛在他明顯消瘦的身體上,空蕩蕩的,像套在一個失去靈魂的稻草人身上。他低著頭,腳步虛浮地被法警架著,拖到被告席的圍欄后面。
當他的目光不經意間掃過旁聽席前排時,與林羽冰冷的目光撞了個正著!陳磊的身體猛地一抖,像被毒蛇咬了一口,迅速低下頭,肩膀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那是一種發自靈魂深處的恐懼和徹底的崩潰。
林羽心頭涌起一股冰冷的快意,但更多的是一種沉重的悲涼。他看到陳磊的目光也掃過了李悅,那一眼充滿了更深的、如同見到索命惡鬼般的驚懼!李悅只是面無表情地看著他,眼神像在看一件沒有生命的物品,冰冷,銳利,帶著審判的意味。正是這種徹底的漠視和洞穿靈魂的冰冷,讓陳磊最后一絲強裝的鎮定徹底瓦解,如同爛泥般癱軟在椅子上。
庭審過程枯燥而嚴謹。公訴人字字鏗鏘,證據鏈環環相扣:王海和打手的詳細口供,清晰指認陳磊策劃竊取商業機密、指使破壞電力、雇傭行兇的全過程;龍騰提供的服務器異常訪問記錄、數據泄露路徑分析;雨夜山道襲擊現場的勘察報告、林羽和李悅的傷情鑒定書……鐵證如山!
陳磊的辯護律師蒼白無力地做著最后的掙扎,試圖在動機和細節上尋找漏洞,但在如山的鐵證面前,所有的辯解都顯得那么可笑而徒勞。陳磊本人,從頭到尾,除了在回答法官確認身份時發出蚊子般的“是”,再未發一言。他像一個被抽空了所有精氣神的木偶,呆滯地坐在那里,等待著最終的審判。
當審判長用洪亮而莊嚴的聲音宣讀完判決書:“被告人陳磊,犯侵犯商業秘密罪、破壞生產經營罪、故意傷害罪……數罪并罰,判處有期徒刑十二年,剝奪政治權利兩年……”
塵埃落定!
旁聽席上響起一片壓抑的議論聲和釋然的嘆息。“智家”的代表松了口氣,蘇瑤緊緊握住了拳頭,眼圈微紅。媒體記者們則瘋狂地按動著快門。
林羽長長地、無聲地舒了一口氣,仿佛卸下了背負已久的一塊巨石。肩上的傷口似乎也不再那么疼痛。他下意識地看向身邊的李悅。
李悅依舊面無表情。她只是靜靜地聽著審判長的宣判,看著法警將癱軟如泥的陳磊重新架起,拖離被告席。直到那扇沉重的門在陳磊身后關上,隔絕了他最后的身影,李悅才極其緩慢地、極其輕微地眨了一下眼睛。那眼神深處,一絲壓抑了太久太久的、如同寒冰融水般的釋然,一閃而逝,快得讓人無法捕捉。
她沒有歡呼,沒有激動,只是微微挺直了脊背,仿佛卸下了一副無形的枷鎖。
走出法院大門,刺眼的陽光撲面而來。臺階下,早已被聞風而動的媒體記者圍得水泄不通。長槍短炮瞬間對準了蘇瑤、林羽,尤其是李悅。
“蘇總監!陳磊獲刑十二年,龍騰對此有什么看法?”
“林羽先生!作為‘生活拼圖’的核心創意和受害者,此刻心情如何?”
“李悅小姐!聽說您在雨夜為保護同事身受重傷,這次庭審結果是否讓您感到一絲寬慰?”
閃光燈瘋狂閃爍,話筒幾乎要戳到臉上。喧鬧嘈雜的聲音如同潮水般涌來。
蘇瑤保持著職業化的鎮定,正準備開口回應。林羽也深吸一口氣,想表達對法律公正的感謝。
就在這時,李悅卻微微側身,極其自然地擋在了林羽的前方半個身位。她的動作幅度很小,在旁人看來或許只是無意的站位調整。但她那只戴著護具的右手,卻恰好隔開了最靠近林羽的一個過于激動、話筒幾乎要懟到他臉上的記者。
“寬慰談不上。”李悅的聲音響起,不高,卻異常清晰,帶著她慣有的冷淡,瞬間壓下了周圍的嘈雜。她的目光掃過鏡頭,如同冰水澆頭:“惡有惡報,天經地義。龍騰的精力,只會放在該做的事情上。” 她說完,不再理會任何追問,目光示意蘇瑤。
蘇瑤立刻會意,接過話頭,公式化地表達了感謝法律公正和對未來的展望。記者們雖然不甘心,但在李悅那冰冷強大的氣場下,下意識地讓開了一條路。
林羽看著擋在自己前方那個單薄卻異常挺拔的背影,看著她那只無意間護住自己的、帶著傷痕的手,一股暖流猛地沖上心頭,眼眶有些發熱。他默默跟上她的腳步,在蘇瑤的掩護下,迅速穿過記者群,坐進了等候的商務車里。
車門關上,隔絕了外面的喧囂。車內一片安靜。
蘇瑤長長舒了口氣,揉了揉眉心:“總算…結束了。”
林羽也靠在椅背上,感覺身心俱疲,卻又無比輕松。他看向旁邊的李悅。她正看著窗外飛逝的街景,側臉在光影中顯得異常平靜,仿佛剛才那場驚心動魄的庭審和媒體圍堵,只是一場無關緊要的夢。
“悅姐…”林羽輕聲開口。
“回公司。”李悅打斷他,聲音恢復了工作狀態的利落,目光也從窗外收回,看向前排的司機,“有活要干。”
林羽一愣。蘇瑤也詫異地看向她:“李悅?你傷還沒好利索,公司那邊有我和小林…”
“躺夠了。”李悅言簡意賅,左手無意識地在右手的護具上輕輕敲了敲,眉頭習慣性地蹙起,帶著一絲對無能的肢體的不耐煩,“金獅獎不是終點。‘生活拼圖’的熱度需要后續傳播策略承接,‘智家’的年度戰役下半場方案還沒定稿。躺著,骨頭會生銹。”
她的語氣平淡,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斷。蘇瑤張了張嘴,看著李悅眼中那份熟悉的、對工作近乎偏執的專注重新燃起,最終無奈地嘆了口氣,露出一個又是心疼又是驕傲的笑容:“你啊…真是工作狂!行吧行吧,回公司!不過說好了,只準動腦子,不準動手!方案讓小林他們做,你負責把關!”
李悅沒反駁,算是默認。目光轉向窗外,眼神卻已投向遠方,那里有新的戰場,新的挑戰。
林羽看著李悅重新燃起斗志的側臉,心頭那點因庭審結束帶來的松弛感悄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躍躍欲試的振奮。風暴過去,戰場猶在。而他,不再是那個需要被保護的菜鳥,而是將與她并肩站在新的高度,去拼湊更宏大的藍圖。
車子駛向龍騰廣告大廈的方向。陽光透過車窗,在李悅平靜的側臉上跳躍,也在林羽眼中映出堅定的光芒。舊的拼圖已然完整,閃耀著血與火淬煉的光輝。而新的碎片,已在光塵之下悄然流轉,等待著他們再次執筆,拼出下一幅驚心動魄的畫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