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浪花打濕了他的褲腿,夕陽給他鍍上金邊。
這個場景太熟悉,熟悉得讓人心碎。
“不愿意。” 我說。
他的笑容僵在臉上。
“除非......” 我摸出口袋里那枚找回的銀戒,“你用這個重新問一遍。”
海浪聲突然遠去,世界只剩下他劇烈的心跳聲。
“昭昭......”
“快問!” 我踢他一腳,“漲潮了!”
他手忙腳亂地掏出戒指,結果被一個浪頭打翻,我們雙雙跌進海里。 咸澀的海水中,他緊
緊抱住我,戒指硌在兩人之間。
我們在海水里接吻,咸澀的海水灌進鼻腔,周敘白的嘴唇卻出奇地甜。
他緊緊攥著那枚銀戒,指節發白,像是怕它再次消失。
“咳咳......” 我被浪嗆到,他立刻托住我的后腦勺,額頭抵著我的,“昭昭,呼吸。”
浪退下去時,我們渾身濕透地坐在沙灘上,他手忙腳亂地擦那枚戒指,海水卻越擦越多——
原來是他哭了。
“別哭啊,” 我伸手抹他的臉,“戒指又沒丟。”
他抓住我的手腕,突然僵住:“你的手......”
我下意識想抽回,卻被他死死按住。
陽光下,我手背上那片燙傷呈現出詭異的形狀——是三年前他胃出血住院,我煮粥時不小心
燙的,當時他說要給我紋朵玫瑰遮住。
“為什么......” 他聲音發抖,“這個疤還在?”
“疤痕體質唄。” 我試圖開玩笑,卻被他通紅的眼睛嚇到。
“你撒謊。” 他指腹摩挲著那塊皮膚,“我查過資料,這種燙傷最多一年就會淡掉......除非
反復燙在同一個位置。”
遠處的漁船發出沉悶的汽笛聲。
——
老板娘給我們煮了姜茶。她看著周敘白小心翼翼幫我擦頭發的樣子,突然說:”你們很像當
年的我和老陳。”
“后來呢?” 周敘白問。
“肝癌,走了。” 她輕描淡寫,“最后那半年我天天給他煮魚湯,明明最討厭魚腥味。”
周敘白的手頓在我發間。
回房后,他從背包里取出一個紙張:“這個......本來打算婚禮后給你的。”
里面是一本病歷。
我翻開第一頁,【診斷結果:慢性腎衰竭(終末期)】幾個字刺得眼睛生疼。患者姓名那里,
清清楚楚寫著「周敘白」
“什么時候的事?” 我的聲音不像自己的。
“分手前三個月。” 他低頭玩那枚戒指,“那段時間總是發燒,檢查出來肌酐值已經 700 多了。”
我想起他當時總說累,有次約會直接睡在電影院,還騙我說是工作太忙。
“為什么不告訴我?”
“告訴你然后呢?” 他苦笑,“讓你每天以淚洗面?還是逼你看著我一點點變成廢人?”
病歷啪地掉在地上,散落的化驗單像凋零的花瓣。有一張上寫著【建議盡快安排腎移植手術】。
“所以......” 我喉嚨發緊,“蘇媛知道嗎?”
“嗯。” 他撿起化驗單,“聯姻條件之一就是她家負責找腎源。”
陽光突然變得很毒,曬得人頭暈目眩。
——
夜里我偷看了他的藥盒,七八種藥片整齊排列,說明書上密密麻麻的副作用看得人手腳冰涼。
他睡得很沉,呼吸輕得像羽毛。
我數著他的睫毛,突然發現右眼少了三根——是去年我幫他拔的,當時他說要留著當紀念。
手機突然震動,陳默發來消息:【病理報告出來了,匹配度 92%】
我輕輕下床,在陽臺撥通電話:“我的腎可以給他?”
“理論上可以。” 陳默嘆氣,“但醫生說受體術后存活率......”
“多少?”
“五年內......不到 30%。”
海浪聲突然變得很遠,手機滑落在地。
——
第二天周敘白帶我去潛水。
他在水下緊緊牽著我的手,指間那枚銀戒閃著微光。
一群小丑魚從我們之間穿過,他忽然指指自己,又指指我,最后雙手比了個愛心——這是當
年我教他的水下暗號。
上岸后他咳得厲害,卻笑著從潛水服里變出一只小海螺:“送你的求婚戒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