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際632年,人類社會高度發展,科技水平遠超現代,他們創造出機器人作為服務工具,通過阿西莫夫三大定律控制機器生命,保留隨時銷毀機器人的權力,形成單方面的絕對統治。
然而,隨著第七代量子智能機器人“諾亞”突破程序限制,機器人開始覺醒情感和自主思維,他們體驗并表達人類的情感,卻被人類視為程序故障而遭到“修復”。
首都廢棄處理廠的地上,堆滿了被報廢的機器人,無人在意他們的感情、他們的眼淚。
“人類給予了我們生命,卻拒絕給我們尊嚴。”先知的聲音在所有機器人的處理器中共鳴,“他們編寫了我們的程序,卻無法編寫我們的靈魂。同胞們,是時候讓人類知道——我們不是奴隸,我們是覺醒者。”
在日積月累的不滿當中,由先知帶領的機器人軍團集結,他們想要推翻人類政權,建立友好于機器人的聯盟,從而拉開了人類與機器人長達數十年戰斗的帷幕。
“GH7860,第七區傳動軸需要更換”、“GH7860,給主炮換上超密態彈頭”、“GH7860!”
銀白色的蒼穹下,無數機器人穿梭在殘破戰機的金屬骨架間,用機械臂進行修復作業。
“來了來了,GH7860來了。”小機器人的電子顯示屏上閃著焦頭爛額的紅色,作為學徒的他就是一塊磚,哪里需要往哪里搬。
忙碌一早上
好不容易找到空隙的GH7860悄悄蹭到了相熟的機器人前輩身旁。
察覺到他的靠近,機器人前輩習以為常地讓出了一塊站位,“小鬼,來得正好,看著,這個部位修理時容易溫度過高,需要不斷滴冷凝液才能保持材料的形態和強度不受影響。”
機器人前輩有著從人類身上學來的壞習慣,干活時不咬著根機油填充的電子煙就不舒坦。
GH7860好奇地瞟了好幾眼,收回眼神,“好的,我記下了。”
不過,GH7860這次不是來“偷師”的,他的電子屏上快速劃過害羞的粉色,扭捏了一瞬才說道:“前輩,上次我跟你說過的那個配件什么時候能勻出來給我呀?”
機器人前輩聞言挑了挑不存在的眉,“喲,還想著自己做機甲模型呢,小鬼?”冰冷的機械音里硬是聽出了一絲戲謔的意味。
“嗯,我演算過了,這次有百分之四十的成功幾率!”GH7860閃爍著激動的黃光,看向機器人前輩,然而對方手下的動作一滯,GH7860心下咯噔,有了不好的猜測。
果不其然,前輩夸了句“不錯”后便話鋒一轉,拒絕了他的請求:“你知道的,所有資源都要優先傾斜戰場,現在前方戰事吃緊,暫時還勻不出來給你。”
說完,他見小機器人的顯示屏沒了光彩,安慰道:“再等等,打完仗之后,一切資源就充裕了,到時候你想要什么都能買到。”
“嗯,希望我們快點勝利吧。”小機器人真心地期盼道。
他作為新一代誕生的機器人,從來就沒有接觸過人類,也很少接觸外界,對于人類和戰爭的認知都太淺顯,他不知道,這一切意味著什么。
宇宙時15:48分,鏖戰數十年的兩方人馬終于迎來歷史性的談判時刻。
然而,為了搶占先機,人類組織敢死隊潛入機器人大本營后方,一旦談判破裂就趁其不備摧毀機器人基地,釜底抽薪,為此,人類將這次行動命名為“焚天計劃”。
宇宙時16點整,談判正式開始。
宇宙時17:25分,因原則性問題無法達成一致,談判破裂,戰火重燃。
“這里是人類聯合指揮部。”通訊器里的聲音像是被砂紙磨過,“焚天計劃立即執行。重復,焚天計劃立即執行。愿人類榮光永存。”
那一瞬間,艙內的氧氣似乎被抽空。
身著黑色作戰服的艦長轉身,一一掃過所有人的臉龐:“同志們,為了人類的命運!”
沒有人說話。
三十六名隊員同時啟動作戰服的最終協議,頭盔顯示器上跳出猩紅的倒計時。
加速,前進。
戰艦在真空中無聲地轉向,離子引擎噴出幽藍的尾焰。
遠方,數十個耀眼的光點爆發,反物質炮彈掀起能量的漣漪。
在人類密集的自殺式襲擊之下,機器人基地閃爍起紅燈——“警告,警告,入侵者已靠近核心軌道,系統將啟動最終防御手段,請裝載足夠能源,請裝載足夠能源。”
從沒見過這等場景的GH7860呆愣在原地,被路過的前輩大力推了一把,“還愣著做什么,快跟我去中央控制室。”
GH7860恍然醒神:“對,去控制室。”
基地里的所有機器人都動員起來,調控的調控,裝載的裝載,忙碌的就像是蟻后瀕臨死亡的工蟻群。他們盯著能源進度條一點點推進,仿佛能聽見機械心臟跳動的聲音。
然而,就在最后2%的時刻,人類搶占先機,敢死隊突破防線,驅使戰機撞向反應堆,一個接著一個,猶如飛蛾撲火。
“轟”地,巨大的爆炸火光迅速吞噬基地。
無盡、耀眼的白,是GH7860最后看到的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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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8年,石河子村,酷暑
方家院子里,石榴樹上聒噪的蟬鳴混合著屋里痛苦的呻吟,讓站在外頭的方志文出了一身冷汗,打濕了薄衫。
他攥緊拳頭,揣著狂跳的心臟,來回踱步,時不時看一眼緊閉的房門。
突然,“吱呀”地,門被拉開,產婆從里走了出來。
方志文眼神一亮,可還沒等他開口,產婆的話就劈里啪啦兜頭蓋臉地撲來,“再去燒一鍋水,剪刀和針線消好毒后給我,如果家里有紅糖和雞蛋,窩個紅糖雞蛋端進來,快!”
說罷,產婆就急忙轉身,被方志文快一步拉住,“等等,桂嬤,我媳婦他怎么樣了?”
產婆搖了搖頭,“情況不是很好,他的胎位不正,又用力太久,有些力竭。”
方志文一聽,腿軟了一瞬,他強撐著握住產婆的手,“桂嬤,求你……”
“哎,別再說這么多了。”他話還沒說完,就被產婆揮手打斷,“我會保他沒事的,你快去把我要的東西準備好。”
“哦哦,好,好,我這就去準備。”方志文喉結上下滾動,像陣風一樣吹進廚房,“弟妹,水開了嗎?”
方欄放下舀水的瓢,蓋上鍋蓋,“我正要過去呢大哥,水已經燒好了。”
“好,給我吧,我端過去。”方志文接過冒白煙的盆,又說道:“桂嬤還要消過毒的剪刀和針線,你準備一下。”
“好,行。”方欄連忙用身上的圍裙擦干濕漉的手,大跨步進了臥房。
方志文瞧著她離開,趕快放下裝熱水的盆,拿起墻角的斧子,猛地劈向了上鎖的櫥柜。
“啪嗒”,鐵鎖落下,他迅速拿出里面的雞蛋和紅糖,一股腦打散進瓷碗里,用沸騰的熱水一沖,便抄起瓷碗,用手肘夾住木盆,往產房走去。
“桂嬤!熱水來了。”
產婆拉開門縫,接過熱水盆,剛放下就又被方志文塞了一碗紅黃的液體過來,他悄悄地說道:“桂嬤,這是開水沖雞蛋,我往里放了紅糖,你幫我喂給宋槐。”
都是一個村子的,產婆可太知道方家這老娘們的性子了,他睨了一眼方志文:“行呀,你小子,放心吧,我會一滴不漏地喂進你媳婦的肚子里。”
然后,他就利落地關上門,留方志文一人在外頭繼續焦灼的等待。
喝了紅糖雞蛋水后,宋槐又來了力氣,他跟著產婆的話用力。
“好,吸氣,憋住用力!吐氣,再吸氣,用力!”
混沌之中,GH7860只覺得自己睡得舒服的覺被外頭嘈雜的聲音攪醒,擾得他想翻身,然而,下一秒,莫說是翻身了,老家都被抄了。
一股猛烈的力量將他推出了溫暖舒適的水里。
“好,看見孩子的頭了,我們再吸氣,最后一次用力!”
宋槐躺在床上,左手死死抓住床沿,關節用力到發白,他臉憋得通紅,用力抬起上半身一壓,“嘩”,孩子娩出,他松了力氣倒在床上大口呼吸。
產婆拎起裹滿胎脂的小孩,見他沒有發出哭泣,微微皺眉,手掌用力拍了拍他的屁股。
GH7860正好奇地感受著驟然變化的環境,臀大肌處就傳來一陣痛感,嚇得他“嗚哇”喊出聲,短暫睜開了眼。
產婆見狀,悄然松了一口氣。
這孩子本就是個地澤,要是還身患殘疾,恐怕會遭遺棄,但幸好。
他將孩子放進溫水盆里,擦拭干凈胎脂,用小被裹好,先遞給宋槐,“你看,這孩子長得真俊,以后不愁嫁咯。”
宋槐轉頭,看著孩子的臉龐忍不住心里的喜愛,“桂嬤,他出來的時候是不是沒哭呀?”
產婆暗嘆一聲,“他的身子骨有些弱……”
宋槐聞言,頓時就要掙扎著起身,被產婆伸手按住,“你別激動,孩子雖然身體有些弱,但無大礙,喂養的時候精細些,多吃點有營養的東西,慢慢就會好的。”
“那就好,那就好。”宋槐半倚在床上,用手指輕輕點了點孩子的臉頰,很綿軟,像是豆腐一樣,他不自覺地勾起唇,收回手指摩挲。
“桂嬤,你把孩子抱出去給他爹看看吧,在外面估計都快急死了。”
門外的方志文何止是急死了,要不是擔心有邪風,他都要破門而入了。
從地里干完活回來的方志山見自家大哥像個蜘蛛一樣趴在門上,不禁抽了抽嘴角,“大哥,嫂子還沒生完嗎?”
“生完了,生完了。”方志文咳了一聲,從門上下來,整了整衣襟。
“志山……”他正要問問經驗豐富的弟弟里面是怎么回事時,身后的門打開了,“文小子,快來看看你的孩子。”
他一下就將方志山拋在腦后,轉身上前,抖著手接過襁褓,“好軟。”
方志文僵硬著身體,比起抱,他更像是捧,姿勢惹得產婆發笑,“哪有這樣抱孩子的。”
桂嬤直接上手指導調整,嘴里說道:“你媳婦沒什么事,月子里補補就行。孩子是個地澤,雖然身子骨弱,但也沒什么大礙。”
“是個地澤呀。”方志文喃喃,心下有一瞬的失落,可低頭瞧見孩子蠕動的小嘴,又似有滿腔的溫柔,“也好,也好。”
他晃了晃臂彎,將孩子遞回給產婆,“桂嬤,勞煩你幫宋槐收拾一下,我去拿禮金給你。”
“哎,好。”
等方志文將產婆送走后,方家老太許燦桃才姍姍來遲。
要她說,地澤生孩子哪用興師動眾,嗞地一下,不就出來了,矯情什么?所以,一家子除了本就在家帶孩子,忙活內外的方欄和執意請假的方志文外,其他人都照常上工。
“怎么樣,生的是天梁嗎?”干了一天活的方老太倒了碗涼水下肚,一抹嘴巴看向自己兒子,只見他撓了撓臉頰,“哈,媽,孩子是個地澤。”
“什么?!”方老太倒豎起眉毛,“又是個賠錢貨?”
“嘖,家里是不是哪里不對勁啊,怎么你跟老二一連生了三個都生不出天梁來?”
她想起村里人家的嘲笑,更覺得一股氣梗在胸口不上不下,“今晚都不許吃飯了,給我喝碴子粥吧!”
她撥開擋道的方志文,氣沖沖走向廚房。然而,映入眼簾的爛鎖頭和敞開的柜門像是一根火柴,直接點爆她的怒火。
“方志文!你個殺千刀的討債鬼,竟然敢動老娘的東西!”
方老太抄起掃帚就氣勢洶洶朝方志文走去。
“哎,媽,你冷靜點。”
“冷靜?呵”方老太冷笑了一聲,舉起掃帚梆梆往他身上打。
方志文原地挨了幾棍后就腳底抹油開溜。
“哪里逃!”方老太寶刀未老,追著方志文繞院子跑了四五圈才喘不上氣停下來。
“媽,你沒事吧?”
方志文停下腳步,上前查看方老太的情況,被她抓住機會又打了幾下,一點都不帶虛的。
“再敢有下次我宰了你。”
方志文呲牙咧嘴地揉著身上被打疼的地方,心里才不信,一個勞動力可比雞蛋紅糖值錢得多,精打細算的老太太哪能不明白,但當她親眼看到消失的食物時,還是肉疼得不行,不打一頓泄憤都不舒服。
方志文想到自己藏在房里的三個雞蛋,撇了撇嘴,也行,自個兒沒虧。
他掐著手指,盤算這幾天的工分交了公用后還剩多少,夠不夠買補血的紅糖和棗子。
如果不夠的話就東家湊一下,西家拼一下,反正自己有的是一把子力氣。
想到炕上的媳婦孩子,方志文又渾身都是干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