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那日，小玉提著晚飯回來的時候，順便告訴了我一個消息，大少爺又被老爺罰去跪祠堂了。
我驚愕，問：“為什么？”
小玉說：“這陣子夫人不是在替大少爺議親么，已經相中了大理寺卿家里的姑娘，可聽說大少爺給拒了?！?/p>
“拒、拒了？”
“是啊，因為大少爺說，他已經有了心儀的姑娘?！?/p>
小玉說這話的時候，眼神有些探究地看著我，“姑娘你說，大少爺那樣謫仙兒似的人，他心儀的姑娘會是誰啊？”
“我怎么知道?！?/p>
我味同嚼蠟地吃了晚飯。
晚間躺在床上的時候，我翻來覆去睡不著，最后干脆一骨碌爬了起來。
明家的祠堂我知道在哪里。
外頭冷風呼呼地刮，等我頭腦徹底被吹清醒的時候，人已經站在了明家的祠堂外面。
聶瑩瑩，你真是瘋了！
我在心里這么罵了自己一句之后，還是忍不住抬腳走了進去。
明昭不知道是不是耳力過人，我才走到門口他就轉頭看了過來。
他一身明藍錦衣跪在冰冷的地板上，即便是跪著，腰板依舊挺得很直。
明昭在看見我的一瞬間，唇邊含了點若隱若現的笑意。
“……”
我覺得自己真是瘋的不輕，這是我該來的地方嗎？聶瑩瑩，你到底在異想天開什么？
明昭說自己有了心儀的姑娘，關你什么事兒！
七上八下的心漸漸平靜下來，在明昭起來之前，我已經轉身跑了。
這一次，明昭被明伯父罰在祠堂里足足跪了五日。
因為天氣冷，明伯父又不許明昭跪在蒲團上，就這么讓他跪在冷冰冰硬邦邦的地板上。
所以五日一跪完，明昭就生病了，聽說還挺嚴重，連宮里的御醫都來了兩個。
我有些心不在焉的，做繡活時因為經常走神兒，十根手指頭不知道被針扎了多少下。
后來小玉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她拿走了我的針線，開門見山地問我：“姑娘為什么不告訴大少爺，那晚的人是你？”
小姑娘不傻，那日九公主闖進來說的那些話，小玉很快就聯想清楚了。
我垂著眼睛，好一會兒才說：“因為我不想給人家當妾?！?/p>
“……”
小玉大概是不明白我這樣的想法，頓了頓才說：“可是姑娘，恕奴婢直說，大少爺的正妻，肯定是要門當戶對的，您……”
“我知道啊。”
我抬頭沖她笑了笑：“所以我打算好了，等過了年就與明伯父和夫人說清楚，我想搬出去?！?/p>
門口處忽然傳來一聲響動，小玉過去開門的時候卻沒看到有人。
過年前的幾天，明夫人忽然叫了我過去，閑話幾句之后她便開門見山了。
明夫人說，國子監司業石大人家里有位庶出的公子，人品樣貌都不錯，就是身體有些弱。
明夫人問我，愿不愿意嫁過去。
我有些驚訝，問：“他們家不介意我的身份嗎？”
若我的父母還在的話，一切都好說，可我如今不過是一介孤女，難道石家一點都不介意？
明夫人端起杯子喝了口茶才說：“我也不瞞你，那石家二郎體弱，想要找個門當戶對的姑娘家是不可能了?！?/p>
“你若是嫁過去，再給夫君生個一兒半女的，下半輩子的好日子倒是不用愁了?！?/p>
明夫人說這話的時候，臉上的表情分明是意有所指。
我明白了。
她大約……是知道了什么，所以想讓我盡早定下親事嫁出去。
可我并不想嫁給一個素未謀面還體弱不知道能活多久的男人。
我抿了抿唇，說道：“多謝夫人好意，只是我已經決定了，等年后就搬出明府去，至于嫁人的事情，我想過兩年再說?！?/p>
明夫人面上不顯，嘴里卻說：“你今年也十六了，姑娘家總歸是要嫁人的，早兩年晚兩年可不一樣，再晚兩年可就成老姑娘了?！?/p>
“……”
任憑明夫人如何說，我都沒有松口。
我并不是明家的姑娘，明夫人自然是不能強迫我嫁人的，最后只好揮揮手，讓我先回去。
我才出了明夫人的院子，就碰見了明昭。
他看起來臉色有些蒼白，倒的確像是剛剛大病初愈的樣子。
我停住腳步，微微沖他福身行禮，正要走，明昭卻叫住了我：“石家家境不差，一向也得陛下優待，你為何不愿意嫁？”
為何不愿意？
理由有很多。
譬如，我不喜歡那什么石家二郎，我也不想嫁給一個素未謀面的男人，而且我還……失了清白。
這可是大事！
“這是我的事情?！蔽业椭^說：“就不勞煩大公子操心了?！?/p>
“我自然操心。”明昭忽然輕輕挑起我的下巴，笑了笑，“那晚留下玉佩和錢袋，是等著你拿東西來找我的?！?/p>
“什、什么？”
我震驚看著他，明昭知道了？？？
可這人卻沒有再多說什么，因為明夫人的院子里有人走了出來，明昭便松開了我的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