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口高高挽起，露出手臂。胡亥饒有興致地圍著一個盛滿稀薄紙漿的方形木槽打轉，

那刺鼻的氣味似乎完全被他新奇感帶來的興奮屏蔽了。他伸出一根手指，

小心翼翼地戳了戳漂浮在水面上薄薄一層交織的纖維。“丞相，這便是‘紙’？

”他捻了捻濕漉漉的指尖，滿臉好奇。“陛下請看，

” 我拿起旁邊一塊早已準備好的、繃著細密絲網的木框（一個簡陋的抄紙簾），

熟練地探入渾濁的漿液中，手腕平穩地晃動幾下，再緩緩提起。

一層均勻的、濕漉漉的淺褐色纖維薄層，如同初生的蟬翼，覆蓋在網面上。

水珠淅淅瀝瀝地落下。“此乃雛形，待其晾干，揭下，便是紙。”胡亥湊得更近了，

鼻尖幾乎要碰到那濕漉漉的纖維層，眼睛里閃爍著純粹屬于孩童發現寶藏的光芒：“妙！

妙啊！薄如蟬翼！寡人要試試！”他迫不及待地從旁邊一個侍從手里搶過一個抄紙簾，

模仿著我的動作，笨拙地探入木槽。渾濁的漿水濺起，弄濕了他華貴的袍袖，他卻毫不在意，

只是咯咯地笑著，專注地盯著自己提起的、厚薄不均、甚至破了個洞的“作品”。

我臉上掛著得體的、恭謹的微笑，目光卻掃過角落。

一個穿著低級內侍服飾、面容普通到丟進人堆就再也找不著的年輕人，正低著頭，

用力攪動著另一桶紙漿。他動作一絲不茍，仿佛全身心都投入在攪動那桶渾濁的液體里，

對皇帝和丞相的互動漠不關心。只有偶爾，他極其迅速地抬眼，目光如同最精準的尺子，

飛快地掠過胡亥手中那破破爛爛的“紙”，掃過我演示的抄紙動作，

最終落在那堆浸泡好的樹皮、麻料上。那一眼，快如閃電，隨即又深深地埋下頭去，

繼續他枯燥的攪動。他是劉邦的探子，“枯草”。那簡陋的抄紙簾和浸泡原料的細節，

如同烙印，清晰地刻入他的眼底。

時間在沉重的舂搗聲和胡亥時不時的驚嘆、笨拙的嘗試中流逝。

當第一張真正成型、邊緣粗糙但質地均勻的淺褐色紙張，被我親手從干燥的麻布上揭下，

小心地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