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還在工作，像一臺被遺忘在角落、布滿灰塵的老舊機器，發出茍延殘喘的聲響。

我轉動干澀的眼球，視線艱難地掃過床邊。光良佝僂著背坐在一張硬邦邦的塑料椅子上，

頭幾乎埋進了膝蓋。他身上的運動背心被汗漬浸染得深淺不一，沾著跑道上的點點灰土，

像一幅潦草的地圖。他寬闊的肩膀微微顫抖著，

一只手緊緊攥著他那頂標志性的、洗得發白的棒球帽帽檐，指節因為用力而泛出青白。

我看不清他的臉，只能感覺到一種沉重得令人窒息的悲傷，如同潮濕冰冷的霧氣，

彌漫在空氣里。床邊還站著兩個人。一個是穿著白大褂的醫生，戴著口罩，只露出一雙眼睛，

那眼神銳利、冷靜，像手術刀反射的無影燈光，此刻卻沉淀著一種近乎憐憫的復雜情緒。

另一個是穿著淺灰色套裙的護士，她手里拿著一個記錄夾板，嘴唇抿得緊緊的，目光低垂，

避開我的視線。病房里的空氣凝固了，沉重得如同水銀。

只有心電監護儀那單調、固執的“嘀…嘀…”聲，像一把鈍刀子，

在寂靜中反復切割著緊繃的神經。醫生朝護士微微頷首，后者遲疑了一下，

目光在我和光良之間游移了一瞬，最終還是默默轉身，輕手輕腳地退出了病房，帶上了門。

那輕微的“咔噠”落鎖聲，在死寂中顯得格外清晰，像某種宣判的落錘。門合攏的瞬間，

光良猛地抬起了頭。他的眼睛紅腫得像兩顆熟透的桃子，布滿蛛網般的血絲，

臉上淚痕縱橫交錯，在沾著灰塵的皮膚上沖出幾道狼狽的溝壑。他看到我睜著眼睛，

渾濁的淚水瞬間又涌了出來，嘴唇哆嗦著，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只是死死地、絕望地看著我，

仿佛我是他即將溺斃前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醫生向前挪了一步，靠近床邊。

他的目光沒有直接落在我臉上，而是先看了看監護儀上跳動的綠線，

又落在我插著輸液管的手背，像是在確認某個冰冷的數字。然后，他才緩緩抬起眼，

迎上我的目光。“周小天，”他的聲音低沉、平穩，帶著一種職業性的克制，

但每個字都像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