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響放下油石，拿起旁邊的千分尺，一絲不茍地測量著缸蓋平面的平整度，

眼神專注得近乎苛刻。汗水流進眼睛，帶來一陣刺痛，

他抬手用同樣沾滿油污的胳膊肘隨意蹭了一下，動作利落。只有當他偶爾抬眼，

目光不經意掃過墻上掛著的、印著“誠信為本，客戶至上”幾個褪色大字的錦旗時，

那眼底深處，才會掠過一絲極其短暫的、近乎自嘲的冰冷漣漪。錦旗旁邊，

一張被油煙熏得發黃的城市晚報，歪歪斜斜地貼在那里。一個并不起眼的角落，

刊登著一條賽事簡訊：“京城超跑俱樂部巔峰賽道日，將于下周六在銳思賽車場激情上演！

國內頂級超跑齊聚，巔峰對決一觸即發！”李響的視線在那行小字上停頓了零點一秒，

隨即移開，重新落回手中的千分尺上，仿佛什么都沒看到。只是，他握著工具的手指，

指節處因為用力過度，再次泛起一片沒有血色的白。日子就在機油、汗水和陳胖子的咆哮中，

如同車間角落里那臺老舊的砂輪機，緩慢而沉悶地旋轉著，發出令人昏昏欲睡的噪音。

李響依舊沉默寡言，臟活累活照單全收，工錢被克扣也一聲不吭。

他像一顆被遺忘在工具箱角落的螺絲釘，毫不起眼，承受著所有的壓力與磨損，

似乎那場雨夜的屈辱，早已被生活的油污徹底覆蓋。直到那個悶熱得讓人喘不過氣的傍晚。

夕陽像個巨大的、燒紅的鐵餅，沉甸甸地壓在城市的西邊天際，釋放出最后灼人的余威。

空氣粘稠得如同凝固的油，一絲風也沒有。李響剛給一輛事故車換完大梁，滿身油汗，

累得幾乎脫力。他拖著沉重的腳步，走到店外巷子口的公共水龍頭旁，擰開銹跡斑斑的閥門，

把頭伸到嘩嘩流出的冰涼自來水下，任由水流沖刷著頭發和臉上厚厚的油污。

清涼的水流暫時緩解了身體的燥熱和疲憊。就在這時，一陣濃烈得令人作嘔的氣味飄了過來。

那是劣質酒精、長期不洗澡的酸腐味和某種傷口潰爛的腥臭混合在一起的味道，令人窒息。

李響抬起頭，甩了甩濕漉漉的頭發，水珠四濺。他看到一個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