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轉身就走，把爹娘的叫喊甩在身后，咣當一聲甩上了柴房那扇破門。門外，

是娘帶著哭腔的埋怨和爹沉悶的咳嗽聲。柴房里又冷又硬，我躺在鋪了層薄褥子的門板上，

睜著眼看著漆黑的屋頂，老鼠在角落里窸窸窣窣。五千塊錢的存折，

硬硬地硌在我貼身的襯衣口袋里，像一塊燒紅的烙鐵，燙得我心口疼。這錢，誰也別想動！

幾天后，二哥陳金柱穿著嶄新的深藍色滌卡中山裝，頭發梳得油光水滑，人模狗樣地回來了。

他紅光滿面，走路帶風，看見我蹲在柴房門口磨一把舊柴刀，愣了一下，

隨即臉上堆起那種慣常的、虛假的笑容。“喲！栓柱！回來啦！當兵回來就是不一樣，精神！

”他走過來，又想拍我的肩膀。我拿著柴刀的手腕一翻，鋒利的刀刃“唰”地一下，

擦著他的手指尖劃過去，帶起一小股涼風。二哥嚇得猛地縮回手，臉都白了。“陳栓柱！

你瘋了？！”他驚怒交加。我抬起眼皮，冷冷地掃了他一眼，沒說話，繼續低頭磨我的刀。

刀刃在磨刀石上發出單調刺耳的“嚓——嚓——”聲。二哥碰了一鼻子灰，悻悻地走了，

嘴里還嘟囔著什么“當兵當傻了”、“不識抬舉”。轉眼到了正日子。二哥的婚禮。

村西頭那三間簇新的紅磚大瓦房，貼著刺眼的大紅喜字，門口支起了帆布棚，擺開了流水席。

村里有頭有臉的人都來了，支書王富貴腆著肚子，笑得見牙不見眼。

我穿著那身洗得發白的舊軍裝，像個格格不入的局外人，蹲在院子最角落的柴火垛旁邊，

冷眼看著這場熱鬧。鞭炮噼里啪啦炸響，碎紅紙像血點子一樣濺得到處都是。

迎親的隊伍回來了，人群簇擁著。穿著大紅嫁衣的新娘子王彩鳳，被攙扶著，

一瘸一拐地艱難邁過火盆。她頭上蓋著紅蓋頭，但那個走路的姿勢，我一眼就認得出。

她走得慢，人群開始起哄。“新娘子腿腳不方便，得背進去才喜慶啊！”“對！背進去！

新郎官背新娘子入洞房！”人群哄笑著，

把目光都投向了站在堂屋門口、滿面春風的二哥陳金柱。二哥臉上的笑容僵...